《红楼梦》已历二十回,读法各异,有人习惯,亦有人不适应。如今,《红楼梦》已发展成“红学”,作为一门学问,人们可从多角度探究。每本好书都蕴含丰富的生活史资料,它比真正历史更丰满生动。西方现代文学提倡“回到文本”,《红楼梦》便是我们的“文本”。红学研究虽有意义,却易偏离文本。因此,我们阅读应始终忠于原著。
无论置于何文学领域,《红楼梦》皆为杰出小说。它作为小说的理由充分,读之总能带来愉悦。有人认为,读书后应有人生领悟。若以此为目的读《红楼梦》,则“空”字足以概括。然而,为何我们需读完这部厚著,方悟此“空”字?因为文本不仅带来领悟,更展现了作者对生活的执着、眷恋与不舍。这些描绘最终引导我们领悟“空”,但其中的执着、眷恋与不舍究竟为何?为何作者生命中的女性给他留下深刻记忆?他记录生命点滴的目的何在?
这正是《红楼梦》令众多读者着迷的真正原因。它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更是一个深邃的生活画卷,让我们在阅读中体验生活的酸甜苦辣,感受作者对人生的独特见解。每一次翻阅,都能发现新的细节,新的感悟,这便是《红楼梦》的魅力所在,也是它成为经典之作的永恒理由。
《红楼梦》的作者对人生充满深情,若无此深爱,怎会细致描绘衣物、菜肴?生命之“空”、 “繁华若梦”的领悟是后来的感悟。我常想,若作者再活一次,或许仍会如此书写。热爱生活,是小说家的首要条件。
读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你会更深刻地理解这一点。书中对生活细节的描绘,让人感受到作者曾真切地活过。相比之下,我们对待生活往往不够认真。这里的“认真”,是指作者以巨大热情和耐心记录衣物、菜肴制作中的心血与心思。这些常被忽略的细节,才是“文本”真正迷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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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长大的贾宝玉
《红楼梦》描绘的是十二三岁孩童的世界,他们的心性与情绪,常令成年人难以捉摸。宝玉,便是一个拒绝长大的男孩,成长对他来说,是生命中最大的痛苦。其实,青春期的孩子,尤其是男孩,身上往往都带有这种拒绝长大的特质。因为成长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与母亲精神上的“第二次脐带的剪断”,这让他们既依恋又不舍。
宝玉选择与女孩子们为伍,是因为她们都疼爱他。在二十一回中,史湘云来访,与林黛玉同住,宝玉便一直赖在林黛玉的房里,与她们嬉戏打闹。这种情景,许多人或许都曾经历过,就像初中或高中时,学校组织郊游,晚上大家挤在一起,忘却睡眠,只是享受那份亲密无间的感觉。
然而,这种亲密却引来了袭人的醋意。袭人,宝玉的贴身丫头,既像姐姐,又像妈妈。这提醒我们,当孩子长大,开始向外探索时,母亲往往会因失落而受伤。二十一回前半段,便细腻地描绘了袭人的这种失落感。
其中,有一个细节尤为值得品味。湘云洗完脸后,丫头欲倒掉洗脸水,宝玉却忙说要用这水来洗。从表面看,他只是不想浪费,但若从心理学角度解读,这一行为却蕴含深意。作为一部小说,《红楼梦》深入挖掘了人性,尤其是小孩子对异性同伴身体的眷恋,通过嗅觉、触觉等感官来感受同伴的存在。
洗完脸后,宝玉又央求湘云帮他梳头,湘云起初不愿,但宝玉的磨人功夫了得,很难有人能拒绝。
孩子们在一起时,常把彼此的身体当作玩具,就如我们小时候,彼此玩闹,一个简单的头发也能玩上半天。对此,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贾政或许会觉得宝玉没出息,但我却认为,宝玉是深深眷恋着童年,对他来说,那些记忆无比美好。他认为,人一旦长大,快乐就消失了,成人世界太过世故,要接受社会的种种规矩。如果你读《红楼梦》这一段时会感动,那就说明你内心仍保留着一份童心。
从社会角度看,宝玉或许显得病态,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只是在眷恋童年。我常想,若真有画家去画宝玉,这个十几岁的男孩的模样定会十分有趣。书中详细描述了宝玉的发型,八根辫子梳上去,后面一个大辫子,辫子上有四颗珍珠,底下还有一个黄金坠脚。
在梳头的过程中,湘云发现少了一颗珍珠,两人因此展开了一段对话,其中蕴含了许多再也找不回的童年记忆,就像那颗丢失的珍珠。作者为何写掉了一颗珍珠?这其实是在表达时光飞逝,童年生活短暂。
作者并非仅描摹生活细节,而是借此展现宝玉对童年的深深眷恋,以及他对成人世界的伪装与无法表达真实自我的无奈。
我们深知成长是必经之路,若长大注定伴随痛苦,为何文学中不能留一方天地,让“不长大”得到一丝尊重,即便它终是悲剧?宝玉便是“不长大”的悲剧象征。
在补写的《红楼梦》后四十回中,宝玉出家,以磕头告别父亲,意味着他无法承担家族重任。读《红楼梦》时,我深感每个人都曾抗拒父辈赋予的沉重使命,为何我们要如此负重前行?为何不能率性而活?
在史湘云帮宝玉梳头时,宝玉的目光被梳妆台上的胭脂所吸引,这是他从小就有的“坏毛病”。他忍不住想尝一尝,却又怕被史湘云发现,正犹豫间,史湘云已“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责备他至今仍未改掉这个毛病。其实,每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那是他们生命中独特的、别人无法理解的。
小时候母亲喂完奶后帮你擦嘴的那块布,你会留很久,因为上面有妈妈的味道。大人们或许会觉得好笑,甚至奇怪,但孩子们却明白,抓着那块布就能睡得安稳。现在的心理学对此有明确的解释:那布上面有母亲的气味,能带来安全感。
如果用心理学的视角去分析,《红楼梦》无疑是一部了不起的小说。它涉及的许多内容都可以作为心理分析的素材。比如,宝玉为何要用湘云的洗脸水,为何想吃那胭脂?如果我们不带预设立场去观察,这些很可能都是宝贵的人生经验,甚至可能成为现代心理学中的典型个案。我常想,如果弗洛伊德读过《红楼梦》,他或许能在其中找到无数惊人的心理分析素材!
我们之所以难以对《红楼梦》进行心理分析,是因为我们中的“大人”太多了。当我们刻意忘掉自己童年的成长记忆时,就会觉得那些心理不存在,甚至会理所当然地指责那是怪癖。《红楼梦》的二十一回、二十二回、二十三回都在讲述宝玉的“怪癖”,其中二十三回还提到他偷看禁书。
我们都以为自己的孩子不会看禁书,但我敢肯定,所有孩子都在看。因为我上初一的时候就看小黄书,别问孩子在网上看什么。一个孩子发育后,怎么可能对性不好奇?我大学时曾指责学生看A片,却忘了自己年轻时也曾下载过vagaa,看得脸红心跳。
《红楼梦》之所以了不起,在于它的真实。作者认为,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必须被找到。从这个角度看,《红楼梦》是一本叛逆、颠覆当时主流文化的书。现代小说对青春期的描绘,远没有它真实,它提供的人生经验让人感动。在封建保守的时代,作者竟如此大胆地呈现人生的真实面貌,这是所有伪装都无法抵达的真正救赎。
当今教育常显无力,因为太多伪装。若想改变,需重回那个年龄段,与孩子们对话,这是现代教育的起点。《红楼梦》能成为现代教育的救赎,因为它让我们看到了孩子们最真实的世界。
《红楼梦》的文字精准,尤其是动词的使用,使得其描述外部事件时极为生动,易于阅读。然而,这种易读性往往让人忽略了其细腻的心理描写。实际上,《红楼梦》对人物心理的刻画同样深刻,只是需要读者具备足够的敏感度去体味。
以第二十回结尾为例,史湘云与林黛玉的打闹场景,作者用简短的句子,既描绘了生动的画面,又兼顾了人物的心理变化。现代小说往往句子冗长,读起来困难,而《红楼梦》则以短句为主,节奏明快。如“史湘云跑了出来,怕林黛玉赶上,宝玉在后忙说:‘仔细绊跌了。’”短短一句话,便展现了三人的空间关系和心理活动。宝玉担心黛玉追不上史湘云,便出手拦住黛玉,劝道:“饶他这一遭罢。”
在这里,宝玉的角色就像“楚河汉界”,既阻止了黛玉的追赶,也维护了两人之间的和谐。作者用几个简短的句子,便将这个复杂的场景描绘得淋漓尽致。
林黛玉扳着手的动作,让人想起儿时打架的情景。她说:“我要饶过云儿,再不活着!”在《红楼梦》中,每个角色的话语都独具特色,林黛玉的话语常常带有毁灭性的因子,如“我不活了”、“死了”等,这是她内心孤独与不安的体现。相比之下,宝钗崇尚理性,话语中少有如此极端的表达;而史湘云则是个大气、豪爽的女孩儿,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曹雪芹作为一位伟大的小说家,他仿佛化身为千百种人,无论写到谁都能深入其内心。这使我领悟到,最好的教育家也需要有佛菩萨心肠,能用心去理解每一个学生,才能达到最好的教育效果。
在这场小打闹中,宝钗以她的圆融劝解着黛玉和湘云,而黛玉则坚守着自己的立场,感到孤独和被遗弃的恐惧。宝玉则尽力安慰她,表示没有人会戏弄她。
正当四人纠缠不清时,传饭的人来了,他们便一同前往贾母处,这场小风波也随之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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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的生活喜好
在《红楼梦》中,有一个细节描绘了大家族严格的家教和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掌灯时分,王夫人、李纨、凤姐以及迎、探、惜等人都前往贾母处闲话家常,随后各自回房安寝。其中,湘云依旧前往黛玉房中歇息,而宝玉则送她们二人至房门口。此时,时间已晚,宝玉的贴身丫鬟袭人多次催促他回房睡觉,但宝玉却迟迟不肯离去,心系黛玉房中。
最终,在袭人的再三催促下,宝玉才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房中。然而,他并未沉睡多久,一大早便又匆匆起身,披衣趿鞋赶往黛玉房中。此时,房中只有黛玉和湘云二人尚在衾内安睡,紫鹃、翠缕等丫鬟均不在旁。
宝玉坐在旁边,静静地观察着她们的睡相。黛玉严严密密地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显露出她身体柔弱、怕冷的一面。而湘云则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显得豪放不羁。宝玉眼中的这一切,画面感极强,如果我是《红楼梦》影视剧的导演,定会捕捉这一细腻场景,因为这其中蕴含着宝玉的心事。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宝玉身处闺房之中,但他并没有产生普通男人的性欲,只是单纯地觉得眼前的情景很美。这表现出一个男孩子的天真无邪,与后文中描绘的贾琏的情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宝玉更眷恋的是与黛玉、湘云之间那种没有性别差异的童年的单纯与美好。
当宝玉看到湘云睡觉不老实的样子时,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边说着“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一边细心地帮湘云把被子盖好。这个动作中蕴含着微妙的情感,它绝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而是一个小男孩对小女孩的怜惜与体贴。这种体贴不是语言上的关心或教训,而是一种肌肤相亲的体谅与温暖。
宝玉的情感表达几乎全是触觉的、身体的。很多时候,他对一个人的爱与体贴就是通过简单的身体接触来传达的,比如拍拍肩膀或给一个拥抱。这种表达方式比任何语言都更加真挚和有力。
林黛玉与史湘云的睡眠习惯形成了鲜明对比。黛玉敏感,常失眠;而湘云则一旦入睡,雷打不醒。这种细腻的描绘,体现了作者对每个人物性格的精准把握。一次,宝玉帮湘云盖被子,却意外惊醒了黛玉。黛玉凭借直觉,翻身一看,果真是宝玉。
她责备宝玉这么早过来,宝玉则笑着回应天还早,并邀请她起身瞧瞧。黛玉则坚持让宝玉先出去,等她们起来再说。这段对话,充满了日常生活的琐碎与温情,让人感受到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随后,紫鹃、雪雁进来服侍梳洗,湘云仍未醒来。等两人都穿好衣服后,宝玉再次进来。此时,湘云洗了面,翠缕准备拿残水去泼。宝玉却提议趁势洗脸,以省得再过去费事。他弯着腰洗了两把,连坐都没有坐下来。
紫鹃递过香皂去,劝宝玉用点肥皂洗脸。但宝玉却拒绝了,他怕香皂掩盖了湘云的气味跟体香,坚持要用湘云剩下的水洗脸。这一行为,虽然被翠缕称为“毛病儿”,但实则是宝玉深情厚谊的体现。他认为,人不可无癖,无癖则无情。一个人如果一直用理性处理问题,缺乏情感上的记忆与眷恋,就没有任何真情可言。
有一个细节描绘了清朝人的日常生活:宝玉用青盐刷牙漱口。这一细节在正史中往往被忽略,却在《红楼梦》中得以生动展现。这提醒我们,好的文学其实就藏在生活的细节之中,那些全是大道理的文学往往只能讲述一些空洞的内容。
宝玉在湘云梳完头后,走过来笑着请求她帮忙梳头。湘云以“如今我忘了”为由拒绝,实际上她是不好意思说现在长大了,男女有别。但宝玉却坚持要求,他说自己不出门,不需要戴冠子和勒子,只需打几根辫子就好。他千万次地央求“好妹妹”。
最终,湘云“只得扶过他的头来,一一梳篦”。这个“扶”字用得极妙,它让宝玉瞬间变成了乖顺的小孩子。他要的就是这种自然而然、没有礼教束缚、只有真情流露的感觉。这种身体的动作,在人逐渐长大的过程中越来越不可能发生。
《红楼梦》中的细节描写,如宝玉的发型,为我们展现了古代生活的真实面貌。这些细节,或许在未来五年、十年内逐渐消失,但文学能为我们保留这些珍贵的记忆。与只关注政策与政治的作品不同,《红楼梦》专注于人的生活,因此得以流传百年,让人一读再读。
湘云在帮宝玉梳头时,发现珠子少了一颗,这一细节深刻揭示了她的内心世界。她敏感地察觉到童年的记忆正在消逝,这种细腻的心理刻画令人动容。读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心痛,那颗丢失的珠子,象征着他们再也找不回的童年记忆。此时,梳头已不仅仅是一种日常行为,更是两人共同回忆童年、追寻往昔梦境的过程。
宝玉说:“丢了一颗。”湘云则信以为真:“肯定是掉外面了,说不定被人捡了去,那人可真走运。”湘云总是这么容易相信人。而黛玉在一旁洗手,冷笑一声:“也不知是真丢了,还是给了人,拿去镶什么戴去了!”这典型的黛玉式反应,总是多疑,缺乏安全感。
仅仅几句对话,两人的个性便跃然纸上。作者之所以能如此生动地刻画人物,是因为他的生命体验非常丰富。我建议大家,除了写些日常琐事的作文,不妨试试记录你和家人之间的对话。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你的语言就会变得更加丰富多样,不再只是你自己的语言,而是融入了家人的语言和思维。
这样的练习能让你以全新的视角看待人生,仿佛置身事外,却又心系其中。这正是写小说的魅力所在,它不仅是一种创作,更是一种人生的历练,能悄然改变你的生活态度。
宝玉对黛玉的话常常置若罔闻,这次也不例外。他顺手拿起镜台边的妆奁玩赏,这一行为似乎预示了他的宿命。记得他一岁抓周时,面对满桌的笔墨纸砚,他却选择了女人的化妆品。如今,他虽知这习惯被视作毛病,却仍情不自禁。成长中的孩子常要经历这样的内心挣扎:未等你指责,他已心生感触。
正当宝玉犹豫是否要将胭脂送入口中时,湘云从身后看见,一巴掌将胭脂打落,责备他不长进。一早上,宝玉已两次被如此评价。人在成长中,一旦某些行为被视为公认的毛病,就可能成为一生的伤害。指责这样的孩子时,我们往往忽视了他们内心的创伤和压力,有时甚至适得其反,因为指责本身就是一种提醒,让他们无法忘怀。
此时,袭人走进来,看见宝玉已梳洗完毕,心中痛苦。她的生命重心和所有的爱都在宝玉身上,一旦他离开,她就会崩溃。这提醒我们,过度依赖一个人是危险的,因为当这个人离开时,你可能会无法承受。
宝玉的挣扎、湘云的责备、袭人的痛苦,这一幕幕都是人生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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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袭人与宝玉置气
袭人,素来懂事,自知不会取闹,便默默回屋梳洗。恰逢宝钗来访,二人性格相仿,皆是大方得体,情绪内敛,却又不失心机。袭人感宝玉心有所属,宝钗亦同感,自觉无法介入宝玉与黛玉之间。因皆感落寞,故易生共鸣。
“宝兄弟哪去了?”宝钗问得恰到好处,正触袭人心事。“宝兄弟哪还有闲在家的时候!”袭人笑道,这话似曾相识,如同母亲常言,青春期的孩子总向往外面的世界。
“姐妹们和气,也需有个分寸礼节,不能没日没夜地闹腾。”袭人又道。宝钗心中暗赞,别看这丫头,说话倒挺有见识。她心中所愿,不过宝玉与黛玉能有些男女之防。宝玉为何不喜宝钗?只因他抗拒成长,而宝钗却渴望成熟。在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中,宝钗虽成宝玉之妻,却似陌路人,宝玉从未与她分享心事。作为妻子,宝钗有名无实,孤寂难耐。
宝钗于炕上坐下,闲聊间试探其年纪、家乡,细心观察,觉其言谈举止,实为可敬可爱之人。
宝玉至,见宝钗离去,心生疑惑,问袭人:“宝姐姐与你言谈甚欢,何故见我即避?”袭人罕有地未予理会。宝玉再问,袭人淡然道:“缘由何在,我岂知之。”语中已带愠色。宝玉察其神色有异,笑道:“莫非真恼了?”袭人冷笑:“我何敢恼?只盼你今后莫再踏入此屋。有人侍奉你,无需我操劳。我仍回老太太身边便是。”此言透露出被疏离之伤,如同亲人或挚友忽感不再被需要,心中怅然。
读《红楼梦》,如同观世间百态。书中人物,皆可在现实中找到影子。它教会我们观察、体谅与宽容,因我们懂得了人之忧伤所系,眷恋所在。此书以细微之事,展现人心与关系之微妙,实为不凡。
此回回目中有一“箴”字,意为劝告,但我更愿意将其解读为袭人与宝钗之失落。继续品读,宝玉无措,见麝月来,问:“你姐姐怎了?”麝月答道:“我岂知?你自知便了。”由此可见,不仅袭人,麝月亦心生醋意。书中女子,情感细腻,皆有所感,有所盼,令人感慨。
宝玉闻言,愣怔片刻,自觉无趣,遂起身轻咳道:“既不理我,我便去睡。”言罢,起身下炕,至床边斜倚,并未真睡,只是无聊赖之态。“歪”字此处,非指沉睡,乃靠坐之意。
袭人虽在气头上,心仍系于宝玉。闻其久无动静,微有鼾声,以为其已入睡,便起身取斗篷欲为其盖上。不料宝玉突掀被,仍闭目装睡,心道:何故如此待我?我偏不盖你之被!此举恰似孩童拒爱之态,似言:你管我作甚?冻死亦吾事!
袭人难掩心中牵挂,宝玉亦未尝真眠。人与人之因缘,岂是道理所能解?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心中那份牵挂,总难以割舍。读至此,方悟人生最难舍者,莫过于此情。作者笔触细腻,将此微妙之牵挂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袭人知其意,冷笑点头:“你莫恼,我自当哑巴,再不言语,可好?”宝玉感委屈,不解洗脸梳头为何成袭人之伤。如孩童不解母之苦心,外出饱食归来,见家中饭菜备齐,仍赞他家美食,未觉母之失落。
宝玉起身问:“你又何故?劝我便罢,方才未见你劝,我一入,你便不理,赌气卧眠。我尚不知为何,今又言我恼。我何时闻你劝言?”宝玉尚幼,不懂袭人之苦。袭人难以言明,只得道:“你心尚不明,待我言乎?”实则无法直言“我吃醋”也。人际间误解,常由此起。
正纷扰时,贾母遣人唤宝玉用餐。贾母乃家族之大树,众人皆围绕之。常于家中纷乱之际,贾母处传饭,其地位之重,可见一斑。宝玉心绪烦扰,勉强进食半碗,便回房中。见袭人卧于外炕,麝月旁侧抹骨牌。宝玉知麝月与袭人亲厚,故一并冷落。此情此景,恰似孩童心性,若忘己之幼时,或觉宝玉行为无理。实则,人皆曾有此不讲理之时。
麝月跟进,宝玉却推其出,言不敢惊动。此乃气话也。麝月无奈,笑而出,唤两小丫头入内。于《红楼梦》中,如宝玉之身,丫头众多,分工明确。管卧房者最亲,外间者次之,扫院者更疏。
宝玉正沉浸在书海中,歪着头读了半天,忽觉口渴,欲寻茶水解渴。抬眼间,见两个小丫头侍立一旁,其中一位年纪稍长,容貌清丽,宛若水边秀色。宝玉好奇,问及芳名,丫头轻声答道:“我叫蕙香。”原来,“兰”与“蕙”皆为芬芳之花,古时细分,一枝独秀为“兰”,多朵并生则为“蕙”。宝玉追问其名由来,小丫头苦笑,言自己本名芸香,后由花大姐姐改为蕙香。宝玉听后,玩笑道:“这名字不如叫‘晦气’更贴切!”
生活中,是否也有这样的时刻?晨起心绪不佳,仿佛一切都不顺,连遇见的人也似沾染了霉运。其实,这不过是心情的微妙传递。每日里,我们或许不经意间给人脸色,或遭遇他人的冷淡,却未曾留意。今后,若再遇此情景,不妨释怀一笑:此人态度不佳,或许正因家中琐事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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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失意读《庄子》
《红楼梦》里,宝玉给丫鬟改名的一幕,真是妙趣横生又富含深意。他问蕙香家中姐妹排行,得知她是老四后,便索性给她换了个名,叫“四儿”,说那些“蕙香”“兰气”的名字太过俗气,配不上她。这番话,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对袭人的不满,因为袭人姓“花”,这外面的袭人听了,也是暗暗发笑,觉得宝玉孩子气十足。
接下来的几天,宝玉心情不佳,不再和姐妹们嬉闹,也不常出门,只是拿书解闷,或是写写画画。这时,四儿这个机灵的丫头看出了机会,便想尽法子讨宝玉欢心。《红楼梦》里的这些小细节,真是把人性写得透彻极了。就连四儿这样的小角色,也有她的心思和算计。看多了《红楼梦》,你会发现,每个人的生存态度都难以简单评判,不由得对人生多了几分悲悯和同情。
晚饭后,宝玉因饮了两杯酒,脸上泛红,耳朵发热。以往这时,他常与袭人等人嬉笑玩闹,但如今却独自一人对着灯火,感到十分无趣。他想要找回那份热闹,却又怕她们因此得意。小孩子斗气时,总看谁更能坚持。他担心,若自己先低头,她们会更加得意地劝他。但若用主子的规矩来吓唬她们,又显得太过无情。
宝玉就是这样,从来都提不起放不下,不像个主子,总是把丫头们当作亲姐姐、亲妹妹。这正是他的可爱之处,他不喜欢世间的等级和规矩,认为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真心与本性。这是《红楼梦》最不易读懂的部分,因为人的本性在成长过程中往往会被磨损。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与人交往时总带有某种功利性,清楚地知道与每个人的关系应该如何维持。但从宝玉的角度看,这些外在的限制会让人忘记人与人之间的真心。他想要超越这些限制,找回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因此,他犹豫、彷徨,既想骂袭人和麝月,又觉得太过无情。最后,他决定权当她们死了,毫无牵挂,反而能自得其乐。
《庄子》这本书,在人落寞失意时最易读懂。现实世界总爱分个好坏、善恶、是非、真假,但庄子却主张平等看待一切。他曾在古战场枕着一个骷髅头睡觉,骷髅还告诉了他自己生前的故事。庄子借此告诉世人:人最终不过一具骷髅,何必太过计较?这就是《庄子》的智慧。
当你野心勃勃、企图满满时,或许读不进它;但当你受伤失意时,却能一下子领悟其中的深意。宝玉最先读到《胠箧篇》,这段讲的是真正的高明并非机巧,而是大巧若拙。以宝玉此时的心态读《庄子》,定会觉得它是一本好书。庄子认为,人们费尽心机追求机巧,最终却可能失去真正的珍宝。正如“胠箧”二字,箱子虽巧,却也可能被盗贼撬开,财物尽失。
有个故事很好地体现了庄子的智慧:有个人丢了东西,很难过。朋友问他谁偷的,他说是哥哥。朋友开导他:想想这东西本就是家里的,在你这儿和哥哥那儿有何不同?后来这人又丢东西,说是邻居偷的。朋友又说:想想这东西属于社区,在你这儿和邻居那儿不也一样吗?再后来,他的东西被别国人偷了。朋友再劝:若你觉得这东西本就属于天下,那么它无论在天下的哪个角落,你都不算失去。这就是“以天下为私,是以不失天下”。
初听这话,你可能会觉得荒谬,怎么我的东西一会儿是你的,一会儿又成了别国的?但当你理解了“以天下为私,是以不失天下”,便会觉得这番话美不胜收。它告诉我们,若你的胸怀能像天下一样大,那么天下就是你的。《庄子》中有一部分就是这样的美学,读它时总能感受到一种意境,让你在失意、受伤时豁然开朗。所以,《庄子》不仅是一部应用哲学,更是一种美学的心境,让人容易产生超越感。
《胠箧篇》有句话:“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意思是,别太刻意标榜那些所谓的圣明、智巧,这样人们就不会特意往不好的地方走,大盗也就消失了。儒家一直强调大家要做圣贤,但庄子却反过来说要“绝圣弃知”。因为当大家都强调做圣贤,追求明星学校,争做第一名时,那谁是第二名呢?
社会过于强调排行,就会带来人的烦恼和痛苦。因为在这种公共标准的衡量下,人会失去自我寻找的机会。庄子认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哲学很符合艺术家的诉求,因为艺术要求每个人都要尽力寻找属于自己的风格,而不是去跟别人比较。
其实,老庄哲学是对儒家哲学的一种很好的补充。儒家哲学确实适合现实社会,但它处处都分是非对错、真假善恶。而《庄子》却告诉我们,太过分别也有弊病。比如,学校里一开始就用智能分班,那些“放牛班”的孩子怎么自处呢?
《庄子》里还有句话说:“擿玉毁珠,小盗不起。”意思是,如果社会不把钻石、珠宝价格炒得那么高,丢掉玉石,毁坏珠宝,就不会有抢劫和偷盗了。再比如,“焚符破玺,而民朴鄙”,“玺”是印章,“符”就是信物。我们的社会为了防范人们在法律上作弊使用了太多的手段。但《庄子》本质上是反法律的,他觉得法律越严密,人的机巧也就越多。如果一个社会总是这么鼓励欲望,人心怎么可能清净呢?
“掊斗折衡,而民不争”,这里的“斗”是量米的器具,“衡”则是秤。庄子提出个大胆的想法:要是把所有这些斗和衡都毁了,人们就不会再争斗了。为啥?因为人们开始作弊,往往就是从有了这些衡量工具开始的。当然,现在让我们“掊斗折衡”是不可能的,但庄子的提醒很深刻:太多的监督和规则,可能会让我们失去人性中最本质的朴素。
庄子还说:“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意思是,要是把儒家的那些价值系统都废除,我们才能真正地谈论人性是什么。他又说:“擢乱六律,铄绝竽瑟。”意思是搅乱音乐的六律,销毁竽、瑟这些乐器。再“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这里的“瞽旷”是个盲人音乐家,因为盲人的听觉特别敏感。庄子觉得,我们一直强调耳聪目明,反而让人心越来越不安静。
庄子又说:“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这里的“文章”、“五采”都和颜色有关。离朱是个传说中眼睛特别好的人,庄子说把他的眼睛粘起来,大家的眼睛才能都亮起来。他还说:“毁绝钩绳而弃规矩,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这里的“工倕”是个手特别巧的工匠,庄子说把他的手指折断,这个世界才会人人都有创造力。
庄子的意思是,一个社会如果只鼓励几个精英,是会出问题的。对瞽旷和离朱的推崇,会让大部分人因此远离音乐、美术。庄子最关心的是人的自我完成,他认为,一个生命如果失去了自我完成的能力,就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最高理想是,让每个人都找到自我完成的可能性。宝玉就误解了庄子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不快乐,是因为有宝钗的漂亮、黛玉的聪明、袭人的温暖,他觉得应该把这些都毁掉。这其实是对庄子思想的误解。
宝玉读到《庄子》的这一段,感觉心里特别畅快,好像找到了知音。他趁着酒兴,拿起笔来续写《庄子》。“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他的意思是,如果毁掉了袭人、麝月的魅力,再让宝钗的美丽和黛玉的灵巧都消失,那么闺阁里就不会再有是非、抱怨和比较了。
宝玉开始用《庄子》的方式来思考现实生活,他觉得是自己的眷恋和爱导致了现在的烦恼。于是,他发狠说:“我可以不要这些东西!”他认为,只有没有了这些眷恋,才能避免摩擦和矛盾,就像天上的星星“参”和“商”永远不会见面一样。
这是宝玉第一次心灵受伤,这种伤害让他想要毁灭自己眷恋的东西。他觉得宝钗、黛玉、袭人、麝月这些人都是让他食寝难安的陷阱、罗网。续写完后,他得意地掷笔就寝,一夜好眠,直到天明才醒。
还是个孩子的宝玉,喝了酒后心情不佳,便觉得是这些女孩子让他如此不快。于是,他续写了一段《南华经》。要知道,《庄子》原本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子书”,在中国古代,大部分经书都与儒家文化紧密相关,只有主流文化才有资格被称为“经”,其他哲学只能称为“子书”。然而,到了唐代,唐玄宗对《庄子》情有独钟,为了提高其地位,特意将其命名为《南华经》。
其实,经书和子书之间是有区别的。传统上,只有儒家的经典才被称为“经”,而其他哲学则被称为“子”。但这种划分方式存在一定问题,因为中国传统哲学之间往往是互补的。哲学往往用偏激的观点来引发我们的思考。《庄子》的这段话虽然偏激,但却让我们反思:我们是否过于注重法律细节,而忽视了人本性的培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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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袭人娇嗔宝玉
睡醒的宝玉翻身一看,只见袭人和衣睡在被子上。原来,两人之前闹了点小别扭,宝玉胡乱睡了,而袭人却一直放心不下,晚上总要起来看看好几回。所以,她就这样和衣睡在了被子上。
宝玉此时已经完全忘了昨天的不愉快,他推了推袭人,说:“起来好生睡,看冻着了。”袭人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宝玉白天黑夜地跟姐妹们厮闹,不理她。她没想到宝玉一昼夜都没回来,自己也没了主意,一整夜都没睡好。现在看到宝玉这样,她料定宝玉心意已回,就索性不理他。
宝玉推她,她不应,宝玉就伸手替她解衣扣。完全忘了他们正在冷战的宝玉,被袭人推开了手,袭人自己又把扣子扣上了。宝玉没办法,只得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你到底怎么了?”连问了几声,袭人才睁开眼睛说:“我也不怎么。你睡醒了,就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了。”你看,她嘴上轻描淡写,其实心里气得要命。
宝玉问:“我过哪里去?”他天真烂漫,不长记性,也没有心机。袭人冷笑说:“你问我,我知道?你爱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丢开手,省得鸡声鹅斗,叫别人笑。”“鸡声鹅斗”这四个字用得真好!袭人又说:“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个什么‘四儿’、‘五儿’伏侍。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你看,袭人记得宝玉所有的话,相比之下,宝玉就显得大大咧咧了。宝玉就笑了:“你今儿还记着呢!”袭人说:“一百年还记着。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多时候的委屈都源自于“我这么在意的事,你却这么不在意”。当宝玉看到袭人满面娇嗔,情难自禁时,他又开始发誓了,每次都发得很重,但发完就忘。他拿起枕边的一根玉簪,一折两段,说:“我再不听你的话,就同这个一样。”每次看到这里我都觉得可惜,那么漂亮的玉簪就这么被毁了。宝玉真是个公子哥儿,从不觉得什么东西是珍贵的。
他这一招一出,袭人就心软了,赶紧拾起簪子说:“大清早起的,这是何苦呢!听不听什么要紧,也值得这样。”宝玉说:“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急!”袭人说:“你也知道着急么!可知道我心里怎么样?快起来洗脸去吧。”两人就起来梳洗,宝玉往上房去了。
这时黛玉来了,看宝玉不在房里,就翻他桌上的书看,刚好翻到他续写的《庄子》,里面说要“灰黛玉之灵窍”之类的,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她提笔写了一首诗骂宝玉,说他无缘无故地弄笔,作践《庄子》,不悔自己无见识,却把丑语怪罪到别人身上。写完诗后,黛玉也到了上房,见了贾母和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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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凤姐以为女儿生病了,急忙请医生来诊断。医生说:“恭喜夫人奶奶们,姐儿发热是出疹子了,不是别的病。”王夫人和凤姐听了,连忙派人问:“这病要不要紧?”医生回答说:“病虽然有点险,但还算顺利,不妨事。只是要准备些桑虫和猪尾巴。”桑虫就是寄生在桑叶上的虫子,还要准备猪尾巴,大概都是些能退火的中药。
凤姐一听,立刻忙活起来。一边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古代有个管小孩子出疹子的神;一边告诉大家,家里不要煎炒等容易上火的食物;一边又叫平儿收拾铺盖衣服,让贾琏搬到别的房间去住,还要拿大红布给奶妈、丫头们裁衣服,因为红色能辟邪,就像本命年要穿红裤子、红袜子一样。
外面还打扫了干净的房间,留住两个医生,轮流看病开药,十二天都不让他们回家。贾琏开始斋戒,斋戒有很多意思,一方面要忌吃煎炒的东西,另一方面还不能行房事。贾琏可就熬不住了,“性”在他生活里太重要了。这跟宝玉的“情”可大不一样。作者在这里,就是想谈谈男性身上的“性”和“情”有什么不同。
贾琏这个人,一旦离开凤姐就忍不住要找事。才独睡了两个晚上,他就觉得难以忍受了。作者真是个洞察人心的高手,他观察过各种各样的人,发现贾琏就是其中一类,生理欲望特别强。贾琏实在熬不住了,就暂时挑了个清秀的小厮来发泄性欲。作者用“出火”这两个字,真是含蓄又贴切。
但男孩子毕竟满足不了他,没过多久,他就又想了别的办法。荣国府里有个特别不成器的厨子,叫多官,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大家看他懦弱无能,就给他起了个浑名叫“多浑虫”,也就是糊涂虫的意思。
这个“多浑虫”从小就被父母在外面娶了个媳妇,那媳妇才二十岁左右,长得有几分姿色,见过她的人都羡慕不已。她生性轻浮,最喜欢拈花惹草。多浑虫也不管她,只要有酒有肉有钱,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荣、宁二府的人都跟她有过瓜葛。因为这个媳妇美貌又轻浮,大家都叫她“多姑娘儿”。
贾琏现在在外头可是煎熬得很啊。作者对他其实挺同情的,没批判他,就用了“熬煎”这个词。贾琏也见过多姑娘,那会儿魂都被她勾走了。不过呢,他家里怕王熙凤,外面又怕那些小情人,一直没敢动手。多姑娘其实也对贾琏有意思,就是一直没机会,贾家的男人们几乎都跟她有过瓜葛了,就贾琏还没排上号。现在听说贾琏搬到外书房了,她就没事找事,老去招惹他。
“没事走三趟”,这词用得真好,就像学校里有些学生,觉得银行里的营业员漂亮,没事就去存取款一样。多姑娘把贾琏撩得跟饿鼠似的。作者的语言真是太精准了,一两个字就能把人物形象抓得死死的。
后来呢,贾琏就跟他的心腹小厮们合计着,怎么遮掩这事,还给了他们不少钱。小厮们当然乐意了,况且他们跟多姑娘也是好友,一说就成了。那天晚上,多浑虫又喝得烂醉如泥,贾琏就趁机溜到多姑娘家去相会了。你说这多浑虫得多糊涂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红楼梦》里对卑微者的描写真是太让人敬佩了。作者写出了他们的可悲、可怜,但又对他们充满了悲悯和同情。这种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和细腻描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红楼梦》中关于贾琏的描写并不是强调他的动物性,而是展现其复杂的人性。书中可能包含更深层次的含义和背景,需要读者仔细品味和理解。此外,将某段文字或人物与A片相提并论是不恰当的,这种比喻不仅降低了文本的格调,也缺乏对原著的基本尊重。
在文学作品中,性的描写通常只是表现人物性格和情感关系的一个方面,而不是全部。不能简单地将作品中的性行为与动物的本能行为等同起来,这样会忽略了作品的艺术价值和深刻内涵。
总之,我们应该以更加开放、包容和尊重的态度来看待这些经典作品,努力理解其中的艺术价值和深层意义,而不是用低俗的想法来解读。
《红楼梦》中对这位媳妇的描写,用了“奇趣”二字,真是绝妙。她一旦有男子亲近,便感觉全身筋骨瘫软,这种对女性性欲的真实描绘,在一般所谓的黄色小说中是很难见到的。而且,她的媚态和浪言,让所有男子至此,都愿意舍弃一切。读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有点紧张,感觉这太像黄色小说了。但我要说的是,《红楼梦》描绘了人生中应有的所有事情,只是它的描写方式与那些粗鄙的黄色小说截然不同。
“岂有惜命者哉”这句话,让人深感心痛。人在被动物性的欲望驱使时,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婚姻、爱情、性,有时候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贾琏有着美满的婚姻,也不见得不爱王熙凤,但当他碰到一个与他妻子完全不同的人时,他内心的动物性就被激发出来了。
这位媳妇真是个有趣的角色,她故意用挑逗的话语对贾琏说:“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天,倒为我脏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罢。”这种描写真是绝了,她明显知道这个男的已经离不开她了,所以才敢这么说。而贾琏呢,一听这话,“一面火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我那里管什么娘娘!’”《红楼梦》的语言真是让人佩服,谁能想到“火”和“动”这两个字能放在一起用呢?
通过这段描写,我们得以窥见人在欲望驱使下的真实面貌。这不仅仅是对人性的揭示,更是对我们自身的一种深刻反思。作者并没有嘲讽或贬低贾琏,而是真实地展现了人的动物性一面。
在这段描写中,那媳妇越是放浪,贾琏的丑态就越是毕露。这里的“丑态毕露”指的是人完全失去了教养、礼教和情意,变得如同动物一般。这种动物性在文学中的描述常常让人心惊,原来人还会有这样的一面。然而,尽管他们一时事毕后海誓山盟、难分难舍,但《红楼梦》的伟大之处在于它点到为止,并不继续沉溺于这种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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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天的放纵生活结束后,贾琏又回到了卧室,见到了凤姐。这时,他并没有想念那个多姑娘,反而是“小别胜新婚”,夫妻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这再次证明了,贾琏在外面的放纵与他对妻子的爱并没有关系。作者所描写的,是真实的人生。有时候,夫妻之间也可能并不完全了解对方,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贾琏和凤姐的恩爱,自不必过多赘述。
第二天一大早,凤姐就去了上房,平儿则进来收拾贾琏在外的衣物。没想到,在枕套中抖出了一绺青丝,这可是大事,因为王熙凤可是个爱吃醋的人。平儿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第一反应是帮贾琏掩盖,于是悄悄把头发拽在袖内。
随后,平儿拿着头发来到贾琏面前,笑道:“这是什么?”贾琏一看就急了,抢上来要夺。平儿便跑,却被贾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平儿笑着说:“你就是没良心的,我好意瞒着她来问你,你倒赌狠!”贾琏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平儿,连忙赔笑央求:“好人,赏我罢,我再不赌狠了。”
“一语未了,只听凤姐声音进来”,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就像在看悬疑片一样。凤姐儿一进来,平儿就赶快把头发藏起来。凤姐让平儿快打开匣子替太太找绣花的样子,平儿答应着去找。这时,凤姐看到了贾琏,本来他们分开了十二天,昨天晚上还恩爱得不得了。但凤姐忽然想起来,便问平儿前儿拿出去的东西都收进来了没。平儿说都收进来了,也不少什么。
凤姐却话锋一转,问别多出来什么吧?你看王熙凤有多厉害,贾琏娶了这样的太太,所有的心机、心事她都知道。刚才她也就是晚了一秒钟而已,早一点点就能抓个现行。平儿装傻说,不丢万幸,谁还多添出些?凤姐却冷笑道,这半个月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厚的丢失下的东西,戒指、汗巾、香袋儿,再至于头发、指甲,都是东西。古代人很奇怪,常常会把头发跟指甲等贴身之物送给情人。作者对人性的描写很精彩,他没有讲谁好谁坏,只是在说因果。
结尾部分,平儿与贾琏的对话揭示了贾琏的迟钝,他不了解平儿的大气性情。平儿是个了不起的丫头,处境尴尬却从不斤斤计较。最终,贾琏还是抢回了那绺头发,笑道:“你拿着终是祸患,不如我烧了它完事。”说着,便将头发塞入靴内。平儿咬牙道:“没良心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明儿还想我替你扯谎!”贾琏见她娇俏动情,便搂着求欢。
按理说,平儿是他的妾,他们做这事完全合理合法。但平儿夺手跑了,不肯让他碰。贾琏恨恨地说:“死促狭小淫妇!一定浪上人的火来,他又跑了。”平儿在窗户外面回应:“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
平儿的意思是,作为陪嫁丫头,一旦与贾琏发生关系,她在王熙凤手下将永无宁日。贾琏抱怨道:“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来,把这醋罐打个稀烂,他才认得我呢!”尽管一肚子怨气,但碰到王熙凤,贾琏便又蔫了。
话音未落,凤姐走进院来,看到平儿在窗外,便问:“你们两个怎么搞的,说话不在屋里,怎么跑出一个来,隔着窗子说?”凤姐很敏感,觉得两人一定在搞鬼。平儿回应:“屋里一个人没有,我在他跟前作什么?”这是故意说给凤姐听的。
凤姐笑道:“正是没有人才好呢。”她故意逗平儿,平儿便问:“这话是说我呢?”凤姐答:“不说你说谁?”平儿回应:“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说完,也不帮凤姐打帘子,自己摔了帘子就进去了。凤姐和平儿的关系微妙,平儿发脾气了,心想我这么忠心,你竟然还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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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是《红楼梦》里的重要角色,很多大事都是她摆平的,她也是凤姐一手调教出来的。平儿身上没有小计较,换个性格的人,陪嫁做妾却不能碰这个男人,肯定会委屈,但平儿根本不在意,她有属于自己的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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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约1715年5月28日—约1763年2月12日),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作者,祖籍存在争议(辽宁辽阳、河北丰润或辽宁铁岭),出生于江宁(今南京),曹雪芹出身清代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世家,他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顒之子(一说曹頫之子)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幼子夭亡,他陷于过度的忧伤和悲痛,卧床不起。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除夕(2月12日),因贫病无医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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