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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哥发现没?老家的柴火很神奇,用柴火做出的饭菜,无论什么,都很接地气。”这是村同学说的。
村同学这句话倒是点拨了我,所谓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柴是排在第一位的,可见其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没有柴哪有火?火的利用决定了人类文明的进程,但柴是火得以延续的存在。有了柴,火才得以燃烧,有了火,凉的才变成了热的,生的变成了熟的,它结束了人类茹毛饮血的日子,它让人类尝到了食物的另一种滋味……
在我的童年我便认识到了柴火的重要性。想那三四十年前,家家都会有个柴火垛,那是极其重要的家庭财产,也是最最重要的生活物资。在那个啥啥都缺的年代,在那个买啥都用“票”的年代,在当时的农村,柴火也属于紧缺物资,就差政府发个“柴火票”了。记着小的时候,母亲经常背一大花篓带着我和姐姐去村后的地里、沟里、大坝上拾柴火。往往步行十几里路,对于小时的我只觉着好玩儿罢了,在母亲的指引下,每发现一根秸秆或一截小树枝小树杈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藏,捡起跑去放到母亲拖着的大花篓里,直到把花篓装满冒尖儿,任务才算结束。母亲用两根粗粗的麻绳把这战利品勒紧勒好,然后蹲下身子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放到背后把着篓子将其背起。那高过头顶的满筐柴火就像一座小山丘重重地压在母亲单薄的脊梁上,这背背负的哪里是柴火,明明是对生活的渴望。
捡拾来的柴火自然是为了做饭,大铁锅里加水加米,篦子上放上干粮,大锅盖扣上,灶膛里点着火,一边拉着风掀往灶膛鼓风,一边拿着烧火棒往灶膛蓄着柴火,评书《杨门女将》的烧火丫头杨排风使用的武器便是特大号的烧火棒——烧火棍,小时的我总幻想着手里的烧火棒也能变成武器,可以往外喷火,浪漫主义是很感染人的。从评书回到现实,坐在锅灶前烟熏火燎,灶膛里火焰升腾,屋舍里黑烟弥漫,天长日久年复一年,整间屋子的墙壁被烟熏的又黑又亮,不管去谁家串门,墙壁都是统一的黑色。小时候还有一项差事就是帮母亲拉风掀,伴着“咕嘎咕嘎”的响声两只胳膊有节奏地推拉着,饭做完了胳膊也累得酸麻。不过,烧柴做饭自有烧柴的好处,它能烧出一些美味,烤出一些美食。我想人类从尝到食物被火烤熟的那一刻起,估计就彻底迷恋上了烧烤的味道,然后形成强烈的味觉记忆刻在了人类的DNA里,有谁能拒绝烧烤食物的美味呢?看那大街上大大小小的烧烤店生意何其红火,但能吃到真正烧烤美味的,估计只有出生在农村的孩子。
母亲做饭尤其蒸馒头时,经常烤一些时令食物。比如夏天麦子,秋天玉米与毛豆角,冬天红薯,它们各有各的味道,但都散发着草木灰的独特香气。将要烧烤的食物放入灶堂下的道坑中,这道坑的作用是用来盛放灶膛里落下的草木灰。烧柴时,火星就会落下来,一层一层,这些闪着红色火星的草木灰带着高温会将食物覆盖、烤熟,等做完饭不再添柴,道坑里的草木灰还略带余温时,母亲便用烧火棒从热乎乎的厚厚的草木灰中拨拉出已经烤熟的伴着香气的麦穗玉米红薯,这些美味裹挟着烟火的气息充满了唇齿,浸染了五脏六腹,打通了仁督二脉,透开了骨子里那股原始的记忆密码……对了,还有烤辣椒,相同的步骤将辣椒烤熟拿出,拿蒜臼子将其捣烂,放入虾皮、芫荽,那也是一道美味啊。
食与火有着不解之缘,食物中一旦融入烟火的气息,那食物就像施了某种魔法,让任何人都对其没有提防,欲罢不能。比如烟熏的各种食物熏肠、熏肉、熏鱼,火烤的各种美食,都是世间的美味,人们甘愿在这充满烟火味的食物面前拜倒。就拿我来说吧,对烤地瓜就毫无抵抗力,若是走在路上突然闻到烤地瓜的味道,双脚就会不听使唤的找寻过去买上两个。这还发生过一次笑话,刚毕业没几年,有年过圣诞节,朋友送了新东大酒店的自助餐券,388一位,当我端着盘子选餐时,突然鼻腔涌动,闻到了熟悉的烤地瓜味,于是直奔过去,两个地瓜下肚,饱了……
时间飞逝,现如今柴火在我们大北仉村的地位已经远没有30年前重要了,它已失去了往日一统江湖的地位。村里各家先是用上了液化气,当下全村又通了天然气。国庆回家,发现家里多了好多管道,还有暖气片,问及父亲,父亲说这是全村统一的,通上了天然气还安装了燃气炉,费用政府补贴一半。我说还有这好事儿?父亲回应听说村里有户人家的儿子在政府相关部门工作,为俺村争取了这个试点工程。听后我觉着这是北仉村的第三大事件,前两大事件是80年代初的土地承包和80年代末的家家通上了自来水。
自从外地求学离开家乡,就再也吃不到那带着草木灰味儿的烧烤了。现在烧烤店里的烤肉只有“烤”而没有“烧”,故而这烤出的食物也就少了一种味道少了那最打动人的灵魂。现在我才知道,在老家用大铁锅做出的饭,炒出的菜为何总是那么香,只因它们都带着烟火气。这离开家乡久了,那烟火气却又化作了浓浓的乡愁,如燃烧的柴火,在胸中升腾,在胸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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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7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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