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深夜,在房间里,林溪打开程阳送的礼物。是一张自己制作的CD。
林溪挺好奇,现在还有心做这个应该是比较怀旧的人了吧。
放进电脑后,林溪点开来看。
是一个自制视频。第一祯画面,就是程阳放在朋友圈里的那张林溪的照片,画面的一侧是一行字:从此往后,我的人生开始不同。
然后是程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拍下的林溪的照片,有工作时的,有生活中的,有正面的,有背影的;还有他们在奶茶店的合影,还有他中秋节送给林溪的画,等等。而视频,则是与工地项目有关的内容。林溪想起,是她交待程阳拍些照片,记录这个项目的成长,以后留个回忆。但她没想到,程阳是以她为主角来记录,所以,似乎就变成了她的记录片。
“这个项目还没有完成,我却要离开了。不过你放心,即使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也会努力成长,成长到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不再害怕接受我。”
夜空中的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的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
背景音乐里,是程阳的歌声。
林溪看着这个视频,泪流满面。
第二天上午,程阳没去工地。
“程阳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吗?人不开心,上班也不正常。”午餐时梦婷问。虽然项目部里,大家也都关心他,但具体的情况却都不知道。
“程阳可能准备不来工地上班了。”林溪说。
“啊?他要回公司啊?为什么?当初他可是第一个无条件要来工地的。工地太冷了吗?”梦婷不解。
“冷你个大头鬼!”陈爽敲她脑袋。
“他父亲出了点事,母亲又出了车祸,他得回去接手他母亲的公司。”林溪说。
“啊!他母亲开公司的啊?大不大?”章伟问。
“他母亲是贺玉萍。”
“谁?”连融江河都感到不可置信,“那个‘男有向正霆,女有贺玉萍’的贺玉萍?”
“千真万确,一点不假。”林溪说。
“我的妈呀!我们工地里竟然潜伏着一个宁城最有名的太子爷?我们竟然不知道?溪溪姐,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梦婷假装懊恼地说。
“他有他自己的原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这么说来,这个小伙子还真是挺不错。比起很多公子哥真的强太多了。”融江河说。
“是啊,真是看不出来啊。我还每天都使唤他干这干那的,他都不介意,总是笑眯眯的。”章伟说。
“他要是离开我们项目部,还真是舍不得耶!”梦婷郁郁地说。
“想什么呢?他就算在这里,也只是喜欢溪溪姐一个人,你没看出来吗?”陈爽又敲了敲梦婷的脑袋。
“我知道!你再打,打傻了你负责啊?”梦婷舔着脸皮问。
“负责就负责。”
林溪听到陈爽的话,有点难为情。
下午的时候,程阳来到项目部。
“哎呀,你可算回来了。”章伟说。
“怎么了,有事吗?”程阳问。
“没有,就是想你了。”章伟咧着嘴笑笑。
“哼,恶心,两个大男人,什么想不想的!程阳,你别理他,他是心里愧疚,怕你以后记仇。”梦婷给程阳倒了杯热茶暖手。
“记什么仇?”程阳不解。
“他以前老使唤你做事,怕你以后不认他这个朋友了。”
“怎么会?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啊!”程阳说。
“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教养好的人!”章伟嚷嚷道。
程阳看着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笑了笑。“不过,我今天还真的是来跟大家道别的。”
“什么?”梦婷没想到这么快。
“我已经向公司递交辞职报告,公司也批了。所以,从明年、不是,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工地上班了。”程阳迟疑着说着。
“你真的要去接手你母亲的公司了?”许志问。
“你们都知道了?”程阳问。
“是啊,今天中午溪溪姐跟我们说了,但没想到这么快。我们都舍不得你呢!”梦婷说。
“我也舍不得你们大家!项目部本来人就少,我一走,你们就更加累了。”程阳说。
“那倒没关系,反正主体都完工大半了。再说,你就算不相信我们的能力,也应该相信溪溪姐和江河哥的能力啊!”梦婷说。
“那倒是。不过,还是要大家多多团结,一起分担哦。”
“嘿嘿,你这是心疼溪溪姐吧?”梦婷打趣他。
程阳笑笑,没否认。
也许,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为了好好道别,那天晚上程阳请大家一起吃晚餐。
看着程阳习惯性的给林溪拉椅子,倒水,整顿她的随身携带的资料,梦婷羡慕地说道:“这才是爱情该有的亚子!”
“胡说什么!”林溪伸手过去拍她肩膀。
“她是在暗示这位爷!”章伟指着陈爽说。
林溪笑笑。
“程阳一走,溪溪姐可是损失一名大将咯!贴身服务没有咯!”梦婷说。
“有哪个项目经理还配个助理的?本来就没有嘛!我平白享受了四个月的五星级待遇,知足了!”林溪笑着说。
“这段时间,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和工作上的指点。之前我没有跟大家公开我的家庭情况,一是我真没觉得我跟别人应该有什么不同,二是,我其实也想找个时间跟大家说的,然后邀请你们去我家。不过,现在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不得不离开……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们相识一场也是缘份,希望我们的缘份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结束。为了我们的缘份干杯!”程阳举杯站起来对大家说。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林溪说。
“是兄弟就一辈子。”融江河说。
“今晚不醉不归!”
那晚大家确实喝了很多。
“程阳,你不够义气,你瞒了我们这么久,是不是怕我们觊觎你的财富啊?”梦婷打着酒嗝说。
“怎么会?我怕大家不接受我,就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大家做朋友嘛。再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不为金钱所动摇的人,对吧!”程阳笑着说。
“呃……是不为金钱,但是可以为帅哥所动摇啊!”梦婷说完哈哈大笑。
“哦!难怪,陈工这么帅呢!”程阳逗她。
“哼,不说他!以后,如果你有时间,要记得来看我们哦,不要忘了我们哦!”梦婷说。
“当然,我怎么忘记你们呢?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了!”程阳说,眼神看向了眼林溪。
“嘿嘿,是因为溪溪姐吧?”排林溪坐着的梦婷揽住了她的脖子。
“当然也是因为大家啊!”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我们属于‘也是’!”梦婷酒喝多了,可脑子还算清醒。
程阳隔着林溪,给她比了一个赞。
“别扯有的没的!”林溪拍下程阳的手,佯怒。
“不管怎么样,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顺顺利利,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融江河摇摇晃晃站起来,环视大家说。
“好!就冲后面那一句话,我敬你!”程阳也站起来跟他碰杯。
林溪的电话突然响起。
“喂,露露!”林溪开心地接着电话。
“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吃饭。呀,早知道叫上你一起好了,我们项目部在欢送程阳呢!”
“你现在能来一下吗?”
“现在?有什么事吗?”
“嗯……有个人想见你。”
“谁?谁想见我?”林溪哈哈大笑。
“白文……”
“噗……”林溪吓得呛住了正在喝着的茶。“白文?她找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她说她想见你。”
“她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兄的事吗?”林溪激动地问。
“如果方便,你就来一下吧。”
挂了电话,林溪看到全桌的人都在看她。原本已经喝高了的人,现在个个都变得清醒起来。
“你们……看着我干嘛?”林溪胆怯地问。
“你师兄出事了?”融江河问。
“不是。别胡说。”林溪回他。
“那个高助理,你不会是喜欢他吧?”梦婷犹豫着问。
“别瞎猜。”陈爽顿时碰了一下梦婷的胳膊,指着程阳暗示她。
梦婷吐了吐舌头。
“你们先慢慢吃,我过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林溪轻轻说。拿起了外衣和包包。
“那你要回来哦,我们等你跨年!”梦婷拉着林溪的手。
“好!”林溪抱歉地看向大家。
刚走到外面,就被程阳叫住了。
“可以不去吗?”
“我只是去看看。要不然,终归不安心。”林溪看着程阳,知道他心里难过。
“那我跟你一起去。”
“算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也不知道露露那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终究还是选择他。”程阳苦笑。转身走进包间。
“程阳……”林溪叫他,却叫不住。“我会跟你解释的。”林溪在心里说。
2月4、5日
(四十八)
奶茶店里人挺多,顾客们选择来这里留影拍照,写下心语心愿。
在奶茶店角落的一桌,林溪见到了白文。
白文看到林溪,站了起来。略有紧张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林溪一路都在想,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十年来从没见过却一直存在她脑海深处的人,是冷漠高傲、不屑一顾还是出言相讽、一泻私怨?而此刻看着对面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众人相捧的公主般的女人,那么卑微地朝她微笑,林溪心里顿时一酸。
“好久不见。你还是像当年那么美!”林溪说。
白文笑了笑,似乎放下了心里的疑虑。
“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两人坐下后,白文说。
“当然,都已经过去十年了,谁能一直像以前一样?”
“可你就还跟当年一样啊,依然善良、可爱。”白文笑笑。
“我们都十年没见了,你怎么知道我善良?”林溪赌气似的抠字眼儿。
“你同学叫你来,你就来了。我知道,你该恨我的!”
“我来也并不代表我想帮你什么,可能我只是想听听八卦之类的呢。”林溪转转眼珠子,喝了口茶。
“你若想听,我就说。”
林溪又险被呛住。
“你怎么知道露露是我同学?”林溪问,想转移白文并不介意的那番打探。
“我原本不知道的,只是看到了那里面的一张照片,所以跟老板交待,如果你再来,请她联系我。”白文指着外面橱窗里的照片说。“你既已写下了愿望,也许还会来这里写下结果,我是这么想的。没想到老板是你同学。”白文解释到。
那张写着考过一建的林溪的照片还贴在橱窗里,知道成绩后,她倒是真忘了把结果写上去。
“所以,你找我来的目的是……”林溪问。
“我不知道你听我说完后,会不会觉得我幼稚,但是,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白文说。
于是,白文开始轻诉自己这十年的经历。而这时,高露也体贴的将店里的音乐声调大了一点儿。
与富家公子的爱而不得,被富家公子伤到流产,整个人颓废失落,在异国他乡煎熬,直到车祸失去工作。
林溪听着,像在看一部八点档的言情剧。但却真实的发生过。
“那现在,你跟师兄,你们……”林溪问。
“我现在有了一份工作,也重新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虽然工资比不上当舞蹈演员,但不用再依靠别人,我也能安心接受高迈对我的好了。”白文苦涩地说。
“那,那个富家公子?”
“他叫安志杰,回来后第一次见面时我们都进了警局。”白文说,然后林溪知道了她大醉那晚,究竟是什么事让高迈那么紧张了。
“后来,他又找到我。我们来过这里两次,今天是第三次。”白文说。
“你还喜欢他?”林溪问。
“当然不是。”白文像是知道林溪要这么问。
“他告诉我他还喜欢我,跟我说他对他老婆已经没有感情了,想让我重新跟他在一起。”
“这样的话你也信?十年前他都那样对你了!”
“我并没有相信他,我也并不是还喜欢他,我只是……”白文似乎在想着,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你知道我这十年来,心里有多懊悔吗?我越是恨他,也就越不敢接受高迈……可是高迈多无辜啊!为了我,他这十年也过得并不开心,甚至一次次被我伤心……”
林溪似乎感同身受,紧蹙着眉听白文说。
“我跟安志杰见面,不是因为我放不下他,恰恰因为我想跟他彻底了断。”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之前也不知道。我不敢跟高迈说,我怕他担心,更怕他不相信我。可是今天,我接到了安志杰老婆的电话,她在电话里一直用脏话骂我是狐狸精,说我不要脸,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就干脆将计就计,告诉她我确实要跟她老公在一起了,叫她明天晚上到江边广场找她要的答案。”
“所以,你是想引她出来?”
“是,我刚才也跟安志杰说了,让他明天晚上出来,我会告诉他我的选择。”
“噢,你想光明正大甩了安志杰?”
“嗯,不光是甩了安志杰,是也甩了我十年来郁积的愤懑。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生活,好好爱高迈。否则,这个恶梦会一直缠着我,让我无法安心。”
林溪点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很深?很可怕?”白文苦笑着问林溪。
林溪看着白文,那一张被天使吻过的脸,身上却背负着魔鬼的诅咒。
“不是。你只是想让自己安心。”林溪认真地说。
“你既然不敢跟师兄说,那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吗?”林溪问。
“之前只想着,若高迈不相信我跟安志杰的事,我们可能就真的缘尽了,我也不强求了;可是看到了你的照片,我想,请你去当我的见证人,这样,如果高迈不相信,你可不可帮我解释?”白文问。
“当然可以。不过,师兄不会不相信你的!”林溪笑笑。
“所以我说你善良。”白文握住林溪的手。
第二天是元旦节。项目部里放假一天。
上午,林溪接到了李总的电话。
寒喧过后,李总问道,“程阳辞职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昨天他说了。”林溪不明白,这样的小事,李总怎么有兴趣跟她说。
“那他家里的情况,你听说了吗?”
“他说他母亲出了车祸,父亲工作出了问题,其他的没说。”
“唉!其实你们年轻的人事呢,应该由你们年轻人自己决定。可是,看你平时工作心思细腻,但有些方面又大咧咧的,我不说可能你也不会想到。”
“什么事啊?”林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我只是觉得,程阳很像当年的你。”李总说。
“什么?”林溪不明其意。
“当年,你刚毕业来公司时,不也是第一天就要求下工地吗?我知道,那时候你是为了谁。”李总说。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吧?”林溪有些难为情。
“你呀!程阳为了你,跟他父亲提出要来我们公司,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意思,毕竟领导安排亲戚朋友来我们公司上班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但是后来,他父亲突然推荐你去负责这个项目,而程阳也那么强烈要求跟着你去工地,我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李总,您说什么?”林溪大吃一惊。虽然这些天,关于程阳对她的很多细节纷纷涌进她的脑海里,但最开始的这个事件,她却是从未想过的。
“我做这个项目,跟程阳有什么关系吗?”
“虽然这个项目是准备重新启动,需要重要确定项目经理,但人选,确实是你甲方爸爸推荐的。”
“程阳的父亲是……”
“你见过的,程局。”
林溪的手机又一次掉落,不过还好是落在床上。
“所以我说,他真的很像十年前的你,不是吗?为了心里的那份感情,不顾一切,甚至不问结果……”李总说。
林溪在床上怔了半天。她没法一下子理出这短短四个月来发生的那么多的事,在她杂乱的思绪里,只有一张温暖的笑脸时时浮现。
她在家里思来想去,下午,还是去了医院。这是林溪从李总那里问来的。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见到程阳时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程阳父母是否乐意见到她。
“小林?你怎么站在这里?”林溪吓了一跳。
“程局,是您啊?”林溪抱歉地笑笑。“我是想来看望一下贺总的,又怕太唐突了,所以……”林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别客气,进去吧。程阳不在里面。”程阳父亲和蔼地说。
“啊?他去哪儿了?”
“他昨晚回来得晚,可能喝多了,现在估计还在家呢!”
“噢。”林溪有些失落。
走进病房,看到程阳的母亲贺玉萍,额头上仍贴着纱布,左手和双腿都裹着石膏,正半躺在床上,很多文件、报表什么的,铺在她的被子上。
看到林溪走进来,程阳母亲有些意外,但随即朝她笑了笑,强撑着要坐起来。
“贺总,您躺好,别拉扯到伤口。”也许是因为病了,贺玉萍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种铁杆女强人的模样,而更像一个亲切的母亲。
“程阳这几天才告诉我。如果知道您住院,我应该早点来看您的。”林溪将花束和果篮放好。
“谢谢你了。程阳这段时间因为我跟他爸爸的事,心情也比较低落,不告诉你可能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吧。”程阳母亲说。
“嗯,程阳对人体贴,待人友好,做事情稳重扎实又勤快,在我们项目部里,每个人都很喜欢他。”林溪说。可又感觉说这话像家访的老师,尴尬地笑了笑。
程阳父母察觉到了,也相视而笑。
“你别叫我贺总,叫我阿姨吧。虽然我没见过你本人,但我见过你照片,在程阳房间里。”
林溪听到这句话有些害羞。
“程阳呢,确实很懂得体贴人,不过,我还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体贴过。”程阳父亲笑着看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溪。“上次我们在一起吃饭,我没告诉你我是程阳的爸爸,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怪您呢!”林溪赶紧说。
“其实这段时间,自从我们家里出了这些事以来,我跟程阳爸爸也一直在反省。当初,我们只想让家里生活条件好一些,却没想到,失去了更多更美好的东西。好在,这些事情发生以后,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已经成长起来的儿子,而且也已经可以为我们家撑起一片天空了。”程妈妈说。
“这些年,我们错失了对他的陪伴和关爱,所幸,他并没在因此而滑向不好的一面,这是我们最欣慰也最惭愧的地方。”程阳父亲慢慢说。
“一家人,只要有爱就不会散。我相信,程阳会成为你们的骄傲的!”林溪说。心里却是在想:错失的爱,今后由我来弥补吧。
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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