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已经搭好了席棚,到处张贴着红色的喜字,响器热热闹闹地吹打,新朗佩着大红花在一片簇拥声中骑着大马,带着傧相出发了,去另一个大户人家娶亲。刚走到半路,就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报信,说新娘子已经跑了。
新娘叫婉玉,大户人家的闺秀,年方十七出头。半年前父亲给她订下了这门亲,新郎是个地方长官,年纪三十多,妻子不久前病逝了。婉玉不喜欢他,他虽然是个官儿,但却是个粗人。她哀求老父亲不想应这门亲事,可老父亲为了家里日渐衰落的几门生意,不得不忍痛割爱。
婉玉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可自从订了这门亲事以来,整天闷闷不乐,眼睛哭成了核桃。她经常自己跑到郊区的大河边散心,沿着河岸散步,那年夏天的芦苇荡长得又高又密。有一天她听到芦苇荡里窸窸窣窣的有响动,她驻足听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她觉得芦苇荡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于是她悄悄地等着。不一会芦苇荡里又传出一阵声音,这回她想去探个究竟。
她慢慢地朝着声响走去,她觉得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当她拨开厚厚的草甸时,一杆枪的枪口正对准着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她就被一把拉了过去。嘘,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身穿一卦粗布马甲,头上围着一圈草叶,正专心致志地趴在地上狩猎,等待野鸭子的出现。不一会一只野鸭子浮出水面,他眯起一只眼睛瞄准,扣动扳机,干净利索地打中了猎物。
小伙子名叫平甫,不是她们镇子上的人,这几天到叔叔家串门。婉玉第一次看到打猎,兴奋不已,平甫淌过泥沼捡起野鸭子送给婉玉,可是婉玉说不能要,因为她不能拿回家去,这会让父亲知道。婉玉跟平甫诉苦,告诉他父亲已经给她订了婚,可她不愿意嫁给他。看着委屈流泪的婉玉,平甫决心一定要帮她。
第二天他们相约在芦苇荡见面,平甫制定了一个逃跑计划,他承诺到时候他会弄到一艘小船,然后他们就顺着河水飘到下游的镇子,再坐马车逃到北方,在那他们家有个远房表姐。婉玉听了,下定决心就这么做。之后的几天,他们每天都去芦苇荡见面,婉玉开心地和平甫讨论他们的逃跑计划,平甫教婉玉打猎,他手把着手教她如何瞄准和扣动扳机,婉玉自己打中了一只野鸭子,平甫给她烤鸭子吃。
父亲见这些日子女儿一门心思地总想着往外跑,这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了,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他把婉玉关在屋里,差了两个壮丁守在门外。平甫没等到婉玉,就悄悄地潜伏在她家附近守着。一天婉玉随母亲去杂货店买东西,路过一个巷子时,远远地看到了躲在墙根儿阴影里的平甫,平甫跟婉玉点点头,婉玉明白了计划会如期进行。
婚期的前一天晚上,婉玉最后去慰问了她的爹娘,含着泪跟他们道别。第二天黎明之前,婉玉让仆人穿着自己的衣服,她悄悄地从后院的高墙爬了出去。漆黑的夜,没有月光,婉玉带着盘缠紧张快步地往河边走着。她只身走进了一人多高的芦苇荡,来到河边,平甫早已撑好一条小船,在向她招手。她跳上了船,小船快速向下游划着,婉玉回过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家乡,泪流满面。静静的大河中央,只有天上明亮的繁星和平甫兴奋的目光,婉玉不知道她的未来将会去向何方。
等到他们到达下游的镇子时,天已经亮了,平甫弄到一辆马车,他们继续一路北上。婉玉带了他们俩几天的食物,连夜不停地赶路,终于顺利到达了平甫的表姐家。表姐是个亲切热情的人,表姐夫在学校教书,得知婉玉的经历,好心收留了他们。出身大家闺秀的婉玉聪明勤奋,她很快就能操持起家务活了。平甫盖了一间瓦房,和婉玉过起了红火的小日子,那时他们的儿子出生了。
1934年,日军大举进攻华北,为了保家卫国,正值年轻力壮的平甫离开了还怀着身孕的婉玉,主动加入了工农红军,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杳无音信。战争的炮火烧到了婉玉的村里,她带着一儿一女和老弱村民们一起躲进地道里面,没吃没喝。孩子们饿得哇哇大哭,婉玉把吃的都给了孩子,自己忍着饿,心疼的直落泪。
1949年,解放战争胜利,村里妇女老少都去了村头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士,欢天喜地。婉玉好几天都没睡着,那天她也怀着激动的心情,带着儿子和小女儿赶到村头迎接平甫的归来。第一批复员的士兵都被家人迎接回家了,不见平甫的身影,婉玉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过了几天,又有两批复员的士兵陆续归来,婉玉都去了村头迎接,还是没有平甫。回到家里婉玉沉默的流着泪,她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平甫了。
冬天来了,连续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大地和屋顶连成一片皑皑的白色。夕阳落山了,婉玉走出屋子到大院里取些柴火。她隐隐约约看到大门外有个人影,徘徊不前的在向院里张望。婉玉感觉到是平甫回来了,她飞奔到大门口,打开了门。平甫站在那里。二人终于相见了,战争偷走了十几年的岁月,如今他们都已是中年,平甫不是当年的小伙子了,婉玉的眼角也有了皱纹。平甫扔下了手中的行李,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孩子们从屋里出来了,他们簇拥着爸爸,平甫幸福地搂着他们,一家四口终于团圆了,天空中落下洁白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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