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孤身离开黄河部落的第十四天,依然没有找到部落中流传着的那座祖山,这一路上他甚至没有遇到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不过这十多天的跋涉并非一无所获,至少让他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这个世界的广阔,要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甚至颠覆了他小时候从长辈口中听过关于这个世界的描述;第二件事,是他并没有自己料想的那样,能够忍受孤独,事实上,他越是深入这个世界,那种孤独感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烈。
所以当他翻过那座低矮的小土坡,看到下面被划分得方方正正的田地之后,恨不得马上能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跟他打声招呼。不过现在似乎并不是耕种的时间,因为他一个人影都没看着。
“人生且苦短,莫如歌一曲……”
正当他的目光越过下面的田地,投向更远的地方的时候,一阵风夹杂着一个慵懒的声音掠过他的耳边。
有人在吟唱。
他把目光收回来,重新扫视了一遍下面的田地,终于发现了那个躺卧在田埂上的人影。他踩着脚下的碎石,几乎是小跑着走下土坡,走向躺在田埂上的那个人。
一直到他走到跟前,那个人似乎都没发现他的到来。面前这个人跟他年纪相仿,身上穿着一套灰褐色兽皮做的衣服,左手枕在后脑勺下面,右手把弄着田埂上的一把草根,眼睛始终闭着。要不是这个人嘴里哼着小调,显得悠哉游哉的,他都以为这个人睡着了,当然也不可能被他发现。
“你好。”
“嗯?”
躺在田埂上的这个人先是微微张开眼角,用余光瞥了他一样,等看清他的样子之后,马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哟,这位兄弟看起来很面生啊,从哪来的?”
“黄河部落。”
“嗯?就是那个所有人都是傻子的部落吗?”
“……”
“我要去找传说中的那座祖山,你知道怎么走吗?”
“看到前面那座山了,翻过去,再连续走上三天三夜,就到了。”
“好的,谢谢。”
“哎,兄弟,这么急着走吗?我看你好像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吧,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我先带你去我们的部落找点吃的,好好清洗一下吧。”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好几处地方已经遮不住了,看起来的确破烂不堪。
反正已经走了十多天,也不着急这两三天了,而且他确实也已经饿到没有多少力气了。
“行,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对了,我叫林类,你叫什么名字。”
“唐尧。”
一路上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林类问,他回答,而在穿过田地边上的树林之后,他们很快就去到了林类所在的部落。
他发现,原来部落与部落之间会有着这么大的差距。整个黄河部落,站在其中任何一条路上,都能一眼就看到头。但是现在这个部落,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就跟老树的根须一样,路上也是人来人往,有专门给人吃饭的地方,也有专门给人买衣服的地方,人们住的地方比起黄河部落的要好太多了。
不过他发现这个部落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这里的人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他们都在用一种叫“钱”的东西,而且是什么东西都要用到“钱”。当他跟林类说起这一点的时候,林类也同意他的观点,表示自己部落里的人太没人情味了,还用了一个叫“势利”的词来形容他们。
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没钱,所以就只能走走看看,最后林类把他带到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上去敲了大门两下,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但是开门的人一看到林类,二话不说就要把门关上,不过林类的动作明显更快,半边身子已经探进了门里面,整个人被夹在门中间。
“林类你个骗吃骗喝的又来了,赶紧给我滚出去,不要卡着大门。”
“李大总管,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这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老爷说,赶紧把门打开。”
“什么重要的事?你又找到了什么新的理由来骗吃骗喝。”
“别骗吃骗喝的说得这么难听,你知道我身边这个人是谁吗?”
“你好,我叫唐尧。”
“没人让你自报姓名!”
“李大总管,他是谁不重要,他是从黄河部落来的人。”
“黄河部落?”
“对,就是你们老爷一直在找的那个黄河部落,正宗的。”
“进来吧。”
由开门的这位叫做“李大总管”的人领着,唐尧他们穿过了一个宽大的院子,一条长长的走道,最后进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唐尧发现这个小房间内部的摆设非常简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后面则是一个摆满书籍的大架子,跟外面华丽的装饰格格不入。
在他们面前,有个人在低着头翻阅着一本破旧的书籍,头发灰白,应该就是他们要见的老爷了。
“老爷,林类带来了一个人,说是从黄河部落来的。”
原本一直低头看书,甚至他们进来之后都没抬起头的那个人,听到李大总管的话之后,马上抬起了头,盯着唐尧看。
“你叫什么名字?”
“唐尧。”
“从黄河部落来的?”
“嗯。”
“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挖黄河。”
“你祖父呢?”
“挖黄河。”
“你听说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
“我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
听完唐尧的回答之后,那位老爷猛地站了起来,他似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忍住了。
“李总管,把我们的客人带去换洗一下,准备一桌饭菜。”
“好的,老爷。”
“唐尧兄弟,请你跟李总管先去清洗整理一下,不介意的话稍后我们一起吃个饭。”
他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就跟着李大总管退了出去。
在退出去的时候,林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欢迎来到被遗忘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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