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
奶奶最喜欢吃月饼了,特别是那种油酥的,五仁的,上面长满黑芝麻白芝麻的那种。
每年爷爷从小店里将月饼买回来,她都会从里面拿出一个出来,将油纸轻轻的展开,在上面切碎了,一些送给我吃,一些自己品尝。她会用另一只手,放在下巴下面兜着,不让任何一点芝麻和面屑掉落;她会将那只手上的饼屑,一起抿到嘴里,慢慢品尝,然后直说很香、很香。
那些年头,月饼很是稀少,只有在过中秋节之前,爷爷和妈妈,才会从经销店里买一些回来,大概是六到八个,四个用于敬月光,两个可以前期给我解解馋。
敬完月光,总会从那敬月光的盘子里取出一个,切成小块一家子分食了,并讲讲一些中秋的故事。例如更早之前,月饼更为紧张,许多人家在中秋之时,都买不起月饼,因而有一些嘴馋的孩子,趁着别人家在外面敬月光的时候,在外面放着的椅子、杌子上偷去几个,那不算可耻,那叫做“偷光”。
虽然听家长讲这样的故事,自己会担心着外面杌子上的月饼会少上几个,或许自己也会心动,想去尝尝别人家买的月饼有什么新花样,但家里有了,也就不那么馋了。如果别人家真的有什么不同的,晚上串门时,他们也会切些送给我品尝的。所以“偷光”,并不是教孩子真正的去干什么,而是那种对乡间对贫苦孩子的同情,一些慈爱的豁免过错的说法。
那年阿巧嫂子,结束了上半年在学校里代课之后,下半年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工作,就和兴忠哥哥,一起在家里做月饼卖。在家里一进门的这边,准备了两个大缸,说是用来揿面的。据说因为一次要和好多面,用手是揉不动的,每次和面,都要将鞋子脱了,穿上长统靴,用脚进去踩!用脚踩的面,还能吃吗?
因为刚刚带过课的关系,下半年做的月饼,暂时没有销路,嫂子就让学校系统进行托卖,而学校系统也买了一些,作为中秋节的福利,分发给乡镇的老师们,开启了中秋福利的先河。用脚踩的月饼能吃吗?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谁知道呢?那时候哪一个做茶食的人家,不是用脚在踩面的?
因而之后每年中秋之前,家里的月饼,也就多了起来。有一些是爷爷从经销店里买的,有一些是爸爸学校里发的,还有一些是几个姑姑姑父送的。家里的月饼,就这样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也就显得不那么稀罕了,但是奶奶每一次都会珍藏起来,因为她确实很爱吃月饼。
九几年起,流行起那种软皮的月饼,外面一层软软的鸡蛋面,随着模型做成菊花形,并压制一些图案和祝福语之类。馅儿也多了起来,水果的、蛋黄的、火腿的,甚至还有冰淇淋的,然而我的奶奶,对这些都不上心,她爱吃的,还是那种油酥的、五仁的月饼。
一晃间,奶奶已经过世整十年了。看到月饼,又想到了她的样子,还有那,五仁味的,她爱吃的老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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