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天津四年了,回去的日子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月。
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搜索一下家乡的名字。看看贴吧,看看新闻,哪怕百科都看得津津有味。想回去,很想回去,可是又不甘心。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那块土地,想一想那些人,那些景,那些吃的,玩的。
记得那一片水库,多雨时2公顷那么大,少雨时也有一多半那么大。夏天热,一群小孩就光着膀子,瞒着着爸妈下水。水性好的游游泳,踩踩水,水性差的就在边上玩,要不就套个轮胎内胎去深处玩。要是被熟人看见,免不了告诉家长,回去要不挨顿说,要不挨顿打。可天一热,就什么都忘了,叫上几人,拿着内胎三三两两地又往水库走去。
有时还能钓几条鱼,回来几个人炸一炸又或是炖一炖就顶一顿饭了。一般喜欢手指长的小鱼和两三斤的大鱼,半大的鱼肉少刺儿多,吃起来难受得很。不过钓上来的总不能放了,所以就带回去养在大瓮里,也不喂食,倒也长得快。不过总是等不到它长大的时候它就会迫不及待的贡献自己,不为是一条清高的鱼。
还有那几个山沟里的几个小溪,摸螃蟹,抓山鸡,逮泥鳅。渴了就去附近的几汪山泉,喝口水,清澈甘洌,洗个脸,暑气瞬间下去一大半。
山沟的山顶,还有很大一片松树林。不管山下是乌云蔽日还是朔风凛冽,又或是骄阳似火,这里总是有风,或清风徐徐,或狂风大作。林子里松味刺鼻,脚下都是松叶和松果,软和的像一块薄海绵。在上面待不了多长时间便又会下来,也不知图个什么,可还是一遍又一遍地上去。
在一个山沟的坡上,有一块稍平坦的几亩地,是一片杏树林。杏有甜核和苦核之分,杏肉无甚大区别,但杏仁有区别。前者体大,杏核砸开就可以吃。后者体小,一般为脱苦之后拌菜用,也可以脱苦之后直接用。那一片是苦核。在杏还绿的时候就忍不住的老想去看。有时嘴馋,绿的时候就摘一口袋,一口咬下去,瞬间五官挤在一起,牙都能酸掉,可还是能强忍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完它。
杏熟的时候除了我们,去摘的人也少。大部分都是等到杏落的时候去捡一些地上的,然后砸核取仁脱苦做菜用。所以我们每次去都是满载而归,因为没打过药,虫子自然也是儿孙满堂,人丁兴旺。一袋杏有一半都有虫子,你得掰成两半看看有没有虫子,才好吃得下去,要不可能啃完一口发现里面有虫子的半截尸身。
水库坝的山坡上有一片苹果林,苹果有虫子的倒很少。在坝上不管是钓鱼还是下水,总之只要饿了或是渴了,就爬上旁边的山坡,摘上几个苹果,在水库里一洗就开吃,很酸也很甜。也能提前备一个兜,多摘一些拿回去,馋的时候解解馋。
对了,还有一片桃树林,模模糊糊的记不清具体位置在哪,大体就在上文那几个小溪的其中一个,柳树沟的边上。去的少,但也记得那块的桃子长的很喜人,个大肉多,味好也脆,每次去旁枝都被压得快断了似的,满园桃香,伸手就可以摘到。
还有从别人地里挖来的红薯,找个隐蔽的,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就架火开始烤。烤完出火的时候,在地上稍微放一会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放在双手上换来换去,边换手边呼呼得吹气,温度稍微降一些,就已经准备吃了。掰开的那一瞬间,热气伴随着香气一下全涌出来,顿时鼻子里就只有红薯的香味。皮已经碳化,肉却是金黄金黄的,想大吃一口,可是当你嘴唇碰上它的那一刻才发现这是个火热的姑娘,需要一点一点地去感化它。就算咬一小口,也是烫的咽不下去,呼噜几下才好咽得下去。吃完嘴一擦,火一灭,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留下一地的灰和坑。
山里人讲究吃应季菜,几月吃几月的菜。每年的四五月就是吃槐花的时候。在开花第一天用三五米的镰刀把最嫩的割下来,然后跟加水的碎馒头和在一起蒸。出锅的时候满院飘香,沁人心脾。因为花期只有半个月左右,所以一年也就这两天能吃一两次,弥足珍贵。
九月左右的时候枣就熟了,不管是大枣还是酸枣在这个时候都是最美的时候。带上一个兜换上耐脏的一身衣服就可以去摘枣了。大枣属于小乔木,酸枣是灌木。摘大枣的时候可以直接站在枝上去摘,又因为枣木韧性极好,所以遇上些细的也可以直接拿住然后迫使它弯下来再摘。每次总能摘上满满一大兜回来,洗洗就一颗颗地往嘴里塞,甘甜多汁,清脆可口。
大枣可以单独蒸,锅里面添上不多的水,拿一只碗倒盖上去,保证水不超过碗,小火蒸半个小时,之后不要揭锅盖,等到凉的差不多的时候打开。这时候大枣表面已经因为糖分出来而铺上了一层白霜,颜色也变为深红,犹如满地的玫瑰被雪若隐若见地覆盖。枣香愈发的浓郁,吃起来松软香甜,回味无穷,比蒸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也可以跟面和在一起蒸馒头,蒸出来的每个馒头都点缀着几颗,热气腾腾的带着天然的果香,吃这样的馒头不用下饭菜也会觉得胃口大开。
再过一段时间,柿子就可以了。这个时候柿子是金黄的,星星点点的密布在绿叶中。此时的柿子直接吃当然是不行的,它会涩到你都感觉不到你的嘴。不过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劳动者的智慧了,灶上放口大锅,架上柴火,里面放上水,煮沸,放进柿子,把大柴火拿出来,静待一晚上。第二天就可以捞出来了,这时柿子已经没有涩味了,咬起来脆的很,甜味正好,香味浓郁,解馋顶饿。
柿子真正的熟透还得等到入冬以后,满山没有一点绿意,只有偶然瞥见的几点橙红似灯笼挂在稀疏的枝头,那是柿子仍然倔强的等待成熟。
柿子熟了,顶着寒风,忍着酷冷。冷淘汰掉了不少柿子,一棵树也只有三十个左右,除去摘不上的也就二十个左右。自然全熟的柿子是运输不了的,它太软了,触之即破。真想吃口感好些的,还得现摘现吃,吃的时候也有讲究。有灌汤包式吃法,咬个小口,吸着吃。有会剥的,就把皮儿一点点揭下来,一口口吃。也有粗野一点的,掰成两半,两口吃完。不论哪种吃法,柿子的味道是不变的,触手清冷,果肉很少,汁儿居多,汁儿不是其他水果那种稀汁儿,柿子汁儿是浓稠的,是黏的,吃进嘴里后满嘴的浓汁充斥着每个人的每一寸口腔,每一个牙齿,甜味儿浓郁,香味儿经过鼻子的每一个细胞传遍全身,舒适的很。
三九的时候,一觉醒来,整个世间就恢复了最纯净的模样。眼能触及的所有尽是白雪皑皑,各种枯草树木银装素裹,就像天空下长满了樱花而樱花又开了花。水库也结了很厚的冰,冰上覆盖着一脚深的雪,三三俩俩地又去滑冰。当然,不摔个几跤是到不了的。也不敢去深处,就在边上滑啊滑的。滑够了再摔着跤回去。
三九之后过不了多久,就要准备过年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赶集,买菜,买肉,买年画,买小孩的新衣服,做麻花。
做麻花时候附近邻居也都会来帮忙。中间一张桌,五六人围坐,或将短腿桌子放在暖和的坑上围坐桌子中间放着发好的宽条状的面和一碗油。坑头灶的一口大锅里倒半锅油,柴火架上烧热。邻居们手上擦上油拿上面也就开始了,一块面在邻居们的手下搓,拉就变成了一条细长的面,再将其首尾相连绕在一起,然后再次首尾相连来一遍,麻花的生坯就好了,接着放在旁边的撇撇上,有些地方也叫盖垫或盖帘儿。
炸麻花也是一项技术活,火候不能大,大了成色不好,也不能小,小了成色太浅。往往是一叔叔辈儿的来炸,放着麻花生坯的撇撇拿过来以后,就把麻花生坯贴着锅沿一根根放下去,然后就等着它们浮上来,慢慢地变成金黄色。捞出来以后沥完油凉一会儿,就可以趁热吃了。我觉得这个时候的麻花是最好吃的时候,酥软酥软的,吃进嘴里外脆里软,满嘴的香气。
有时村里也会杀猪,当天村里需要肉的都会拿上一点。也不需要往冰箱放,放在一个不住人的屋,数九寒天的也坏不了。就是别忘了要吊到高处,要知道,老鼠也是需要过年的。
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虽然旧风俗去了不少,但一些扫房子,蒸馒头,贴对联什么的都还在。
过年之前一般蒸两锅馒头,早上的时候和面,发面等等。然后开始架火,我从小就喜欢烧火,烧得也很好,每次火都烧的很旺。一般蒸馒头的时候我会让我妈顺便做一碗面辣椒一起蒸,具体做法也简单,拿一碗儿,加面加水加鸡蛋加粉条加辣椒面,拿筷子和一和,跟馒头一起蒸。刚出锅的馒头是最好吃的时候,也是最适合夹东西的时候,哪怕你随便夹点韭菜花酱,豆瓣酱,辣椒油都可以。满屋子的馒头味儿加上满嘴的馒头味儿,啧啧,原来谷物的味道可以这么香。
年三十儿就比较热闹了,家里打麻将的,包饺子的,带孩子的,玩手机的,看电视的,什么都有。但是一到晚上,不管怎么说春晚没意思了,也都会准时换到中央一台。有看的有打麻将的有玩手机的,反正都没意见。只是很少有能熬到12点之后。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祭神。
伴随着炮声睡着以后,一年也就到头了。
每次在外面过年,心里都空落落的,觉得自己是个无根浮萍一样,有时候也会回去过年,但总呆不了多久就又要出门,甚是不自在。不过幸好,在我写这篇文章两年后我终于回来了,现在在本地发展,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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