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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她的城市(1-3待续)

他与她的城市(1-3待续)

作者: ae426d102ada | 来源:发表于2017-05-08 13:36 被阅读552次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一、

    能找到这样一份相对安稳的工作,他的心放下一半。

    在这座城市里打拼一年,流浪半月,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收留他的地方。这里工资不高,比起上年在建筑工地上当钢筋工时,少了一半不止,可是包食宿列,别小看这包食宿,一月得省下近千块呢。再说,还能怎么挑呢?他瞄了眼自己左手手掌那道刺眼的疤,歪歪扭扭爬着,几乎占领整只手掌。想起上次工地事故,他的右眼又快速跳起来。相比那天与他并肩站着的麻城来的小付,他算是很幸运了。那个麻城仔再也没能醒来,而他,只是失去了一只手掌,哦,不能说失去,手掌最终是保住了,只是再也无法象过去那样干力气活了。

    可这样的保住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摇头叹了口气。工头是他们村里的,很够意思给他垫付了医疗费,工地方面给他报了工伤保险,工友们挑唆他再找工地闹闹,要一笔补偿费。他脸子浅,没好意思,事故谁也不愿发生,再说人家该做的也都做了,还闹个什么?好歹,他也是在县一中读过高一的人,在他们村也算是半个文化人呢。

    那次从手术室出来,刚睁开眼,就看见六十岁的老娘正坐在床头前哭得伤心。

    “你哭个啥呀,我又没死。”他有气无力地安抚老娘。他知道,老娘把他看得比天还重,三十岁时才有了他,刚有了他,又丢了他爸。

    “死鬼,莫把娃儿也带走哇。”听了这话,老娘更是放肆大哭起来。他出生那年,他爸外出打工,就在年底放假前,一场工地事故夺了他爸的命。老娘盼了一年的老公,变成薄薄一沓钞票。听大姑说,老娘的眼病就是那年落下的。老娘三十岁守寡,村里说媒的来了一茬又一茬,她都没应声,说是怕娃将来受苦。喂猪、养鸡、种菜,一个女人扛起一个家,供他吃穿,供他念书,生怕他将来走他爸的老路。

    “娃呀,好好读书,有出息,长大去城里坐办公室。”老娘从小就在他耳边念叨。

    他从小喜欢看书,村上小学老师兼校长--老张头家的书被他看过无数遍,都给翻烂了。他妈没钱给他买新书,就拿鸡蛋给集上收破烂的那户人家换些旧书回家。他也是争气,初中毕业居然给考到县城小有名气的县一中,老娘牵着他一个一个邻居家“示众”,笑得嘴巴合不拢。没过一年,他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给劝退的,班上个个课外上培优,老师课上讲得飞快,他没钱培,就跟不上,加上县上读书,费用可真不是个小数字,国家收费虽说不高,但学校时不时这收点那收点,次数多了也就交不上了。

    从县上回来那次,老娘也是哭了,眼泪巴嚓地对着他爸的遗像:死鬼,对不住哇,我尽力了哇,你要保佑我们娘俩呀。

    也许是他爸上天有灵,那年,村上小学的老张头突然没有一点预兆地走了,老娘卖掉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当,去了村长家。

    才满十六岁的他成了村里小学的代课老师。

    刚当老师的日子,虽然清贫,他还是蛮欢喜。那时,外出打工的人还没现在这么多,村里小学多的时候,有五十几名学生哩。孩子们都喜欢他,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他从不象老张头过去那样打骂学生,耐心给学生说故事,讲道理,搞实践:春天带学生到地里挖野菜,夏天到村上小河边抓鱼,秋天领着一帮孩子到山坡上摘野柿子,冬天,冬天就更爽快了,村里些个乡亲牵着孩子拎着鱼、肉来给老师拜年,说几句吉利话,老娘串门子,头也是扬得老高老高的。

    他希望他的生活一直都能是这样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平时能和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在一起,空闲时坐下来读读书,他心里很知足。

    可好景不长,没几年他感觉,村里的年青人越来越少了。再过几年,有些个回乡时把孩子也接走了,村上小学的孩子只剩下一半。他隐隐有些心焦。来年春节时,过去同班上的那个调皮佬小谢回乡立了栋三层洋房。他娘坐不住了,晚上去谢家拉家常顺路打探,说是小谢在城里拉了个农建队,接大工程呢,一栋房子算什么,人家一年就赚一栋房。

    过去他一提去城里打工,老娘那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天回家来,老娘有点动摇,在他爸的遗像前坐了一宿:靠他代课老师一个月1200块的工资,啥时候才盖得起房呀?第二天一早,老娘犹犹豫豫地跟他商量:要不,咱也去城市挣点钱再回来?转眼,你也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啦!

    二十六岁那年,他第二次离开家,去了城里,这次走得比上次远,上次读书是到县城,这次,他跟着小谢到了省城。

    小谢算是够义气,一天没干过粗活的他,直接让他跟着技术最好的大师傅学。大工一天给结300块,他是100块。小谢说,别赚少啊;他说,不少不少,人家是师傅,我是徒弟。到底是读书人,知书达理,学东西也比别人快。

    如果没出那事,现在在村里该起楼了吧。

    他苦笑了下,望着手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又摇了摇头。已经是早上五点了,该跟老钱换岗了。他拾起床头那双雪白的手套,戴上,拉开宿舍门,向小区出口的岗亭走去。

    二、

    星期一的早晨总是那么容易令人焦燥。还没起床,已听到外面的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她扫了一眼手机,闹钟还没响,6:30还没到呢,这么多人都在路上了?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翻个身还想再多咪一会儿。

    星期一?!刚才还没反应过来的脑子好象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把还在熟睡的老公吓了一跳:“干什么呀?一惊一乍地!”老公嘴里嘟囔了几句,拉起被子把头蒙上。

    睡!哪还能睡!她冲到女儿门前,咚咚咚敲了几下,直到听见女儿含糊不清的回应,OK!再冲进厨房,把昨晚买的枕头面包放入烤箱,起火煎鸡蛋和火腿,泡牛奶,一切准备就绪,烤箱“叮”的一声,三明治搞定!

    每天早上她就象被预先设定好的机器,闭着眼睛也能完成这套程序。女儿坐上餐桌吃饭,她终于得空完成自己的洗漱程式。

    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匆忙?她一面刷牙一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黄黄脸儿,乱蓬蓬的头发,鬓角处几根白发刺眼地立在那里。怎么又长出来了?不是上礼拜才拨过?这个周一开始得有点沮丧,长吧长吧,白头发就白头发吧,又能怎么样呢?

    她原本是个不爱操心的人,从读书到工作一路顺利,婚姻最后也如父母大人所愿,赶在三十岁之前成功地把自己嫁出去了。一切都好,为什么白发总没事往外冒?不能理解。

    她是一家事业单位的小职员,工作十几年了,还是小职员,和刚刚入职时,没有什么变化。前年曾有一次很好的机会,领导找她谈话,有意封她一个小职务,她没能识实物,或者叫不识抬举,完全没有向领导表达想要争取机会的意思,领导也就没再起心扶她这团烂泥了。不大的单位,最高领导不过是个处级,一众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有那个必要么?再说,她很清楚领导为什么突然对她青眼有加,并非发现她能力强,而是指望她有办法。老公一直在她上级部门担任个小职务,那年意外被提了个总工,进了班子。

    还没可怜到需要沾他的光吧?她内心仅剩的一点点骄傲抬头了。当年他追求她时的小故事又一幕一幕上演。他花了多少心思啊,一次次被他安排好的偶遇,让她觉得与他的相恋是上天安排,他“应该”是她的真命天子,而这个天意,居然是安排的。有时候她会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再给一次机会,她还会选他么?

    她有点嫌恶地看了看躺在被子里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会选他呢?那个现在网络戏称为“凤凰男”的男人。是他奇迹般每天出现在她搭乘的公交车上?是他第一次约她时涨红的脸和结巴的声带?她不知道这个从异乡一步一步爬上来、其貌不扬的工科男当年是哪一点打动她了,也许只是她与初恋结束八年的爱情长跑后对爱情失去所有期待吧,也许只是父母每天的唠叨令她很厌烦吧。

    扪心自问,他并不是她梦想中的那个人,但他也尽全力给了她力所能及的生活,比如这套房子。这套房子是他们去年刚刚买下的,如果没有他前年的升迁,以他们俩的收入,断断没办法应付这套房子的首付。每次路过这个小区,她总忍不住投上艳羡的目光,当年买房时他们也看过这个小区的房,恰是她最喜欢的跃式结构,方方正正,绿化良好,只是全都是大户型,总价比后来他们买的那套高了近四成。他升职后的那年春节,他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他说;咱换房吧。班子成员到底跟小科长不一样,年终奖比过去多了快一倍呢。

    房子换了,老公也象换了个人似的,过去因为自卑而压抑的自我急速绽放,在家里也常忍不住打起官腔。就拿送孩子说吧,过去他说心疼她,让她在被窝里多睡会儿,由他来送孩子上学,现在换了个儿,请她代劳了。

    当了领导确实不一样了。她有点恨恨地想。

    “好了么?快点”她催女儿,“我先把书包拿到车上了,你赶快,要迟到啦!”

    三、

    今天堵得也太早了点吧?望着岗亭外堵成一团,连小区大门都没办法出的车流,他不安地皱起眉。周末不堵车,周二到周四7点10分到7点20最堵,周一堵得略早些,大约在7点05到7点15之间。他看了看岗亭间里的挂钟,现在是6点57分。

    城里人的生活原来是这样,一点也不比乡下人轻松啊。他不知自己是在为城里人难受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幸灾乐祸。

    这些年乡下虽然有私家车的也不在少数,但堵车这种事一年大约只会发生一次,就是春节长假那段时间。从小年开始,外出打工的青年人陆陆续续回村了。他读书那会儿能骑辆摩托车就够风光。记得那年小谢骑辆嘉陵摩托车回村,突突突停在他家大屋门口,连隔壁总找着他娘吵架的刘大妈也讪讪地牵着她小孙子来围观。老妈那天得意到不行,赶紧在车边立着维持秩序:这是俺儿子好朋友的车子,千万别给人家碰坏了!

    搁现在,摩托车算个什么呀!

    小谢今年春节开回来的车是奥迪A3。他最心水的牌子,却不属于他,心里很有些惆怅。

    2008年北京奥运年,那年他的月工资刚刚上调到850,第一次月底能有几张大红票子的结余,一向沉稳的他有点膨胀,觉得自己真的就象早上8、9点钟的太阳,未来是属于他的。那天他在“汽车之家”上流连了整整一夜,选来选去挑花了眼,最后定格在奥迪那四环上,他想就着奥运五环的喜庆,选它吧。定睛看了看价格,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自信,瞬间就土崩瓦解。最低价格、最低配的一款22W,一个月存300,一年3600,十年……他的心疼得揪成一团。

    需要整整六十年哪,他离那辆奥运五环。

    六十年后还在人世吗?就算在,肯定也是没法子开车了,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白发苍苍的自己,用颤巍巍手去拉排档的画面,噗嗤一声,他居然笑出一滴泪来。

    啪、啪、啪!“喂!那个保安!保安!出来指挥一下呀?乱成这样都不管?!干什么吃的!”

    思绪硬生生被岗亭外那个矮胖粗鲁的男人扯了回来。那个保安?猛地反应过来是喊他呢,往外一瞅,坏了!

    小区出口处,一辆白色小车貌似与一辆黑色SUV追尾,十几辆车全部堆挤在小区车行出口,进退两难,放眼望去,排队等候出小区的车辆都排到最后一栋楼了,拐弯看不见的那边还不知有多少呢!

    真倒霉!该怎么处理?他硬着头皮冲出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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