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黛在头昏脑涨中被送入洞房,幸而她平日里锻炼颇多,才没有在这样大的阵仗中精疲力尽。
在这样的大喜之日,她一路上的喜悦羞怯,随着时间的过去,转化为说不出的烦闷。
她就这样嫁人了,轻而易举的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两情相悦,美好的如同一场梦,让她没办法醒过来。
红烛发出劈啪声,火光跳跃,归于沉寂。
陆黛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陷入了深思。她这是多么的孤独,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踉踉跄跄地脚步声夹杂着仆人的关切声由远及近。她深吸一口气,偷偷掀开盖头看了看窗外的人影。
已经醉的不行了呢!她相信,刘谌绝对是装的。
她安静地如同木偶一般,等着随同而来的仆人们把刘谌安排好,满屋子的酒气熏天。仆人们关上门,走了。
她偷眼看着他,心说这人可装的真像,有趣,有趣。
红烛发出噼啪的脆响,可惜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位睡的很踏实。
陆黛挪了挪位子,瞧着刘谌睡的很香,她不禁疑惑了。娘在她临出嫁教的那些法子能用不能用呢?
她瞧了瞧刘谌难得泛着红晕的俊脸,心中半是忐忑半是犹豫。圆房到底这么圆,她也是一知半解。用力推了推刘谌,这家伙手一甩,翻个身就继续睡觉了。
陆黛心中是失望的,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吗?
她半掀开盖头,走到门边,忽听到门外有说话声。
“也不知道咱们少爷今儿个怎么了,一杯接一杯的喝,看样子也不像是高兴啊?”一个女人说道。
“你懂什么?少爷心里想什么能是我们做下人的揣测了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颇具威严。
“我就是说说,那时候咱们成婚,你可是装醉装的特别好,没喝几杯吧?”女人声音渐小。
“我们那是情投意合,我看呐,少爷不过也是没办法,为了传宗接代啊!这个陆小姐可不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声音渐远。
这番话却让陆黛的心情沉入谷底。
没有人极力劝酒却愿意喝个烂醉如泥,是真的欢喜至极还是借酒浇愁?
她站在窗前良久,终于摘下凤冠霞帔,一屋子的红,在烛光的映衬下,却幽暗如血。
她预想中的新婚之夜啊,热闹而又美满。他为她掀起红盖头,赞美着她的美丽,对她说着甜蜜的情话,水乳交融,如胶似漆,交颈而眠。
如今,她眼神幽暗深邃,那甜蜜的心思沦为了一腔冻入骨髓的寒冰。
她独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时而痴迷,时而伤感,更多的时候是淡漠如雪。
红烛即将熄灭,她抚着他的脸,呼唤:“刘公子,刘公子……”她缓了一会儿,观察着他的神态,依旧是熟睡。
她放下红帐,把自己的身形掩盖。
从锦袋里拿出一枚药丸,端起水,灌进他嘴里。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她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开始宽衣解带。
就这一瞬,红烛最后的光亮熄灭了。
房顶轻微地响动,两个人,果然如此。
她躺在刘谌旁边,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一动不动足有半个时辰,才又听到微弱的对话。
“都睡着了吗?”
“应该是,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你先睡吧!鸡鸣以后你守。”
轻微的踩踏瓦片的声音作响。陆黛知道,该行动了。
闭着眼睛,她感觉有一道幽深的悬崖绝壁,将她和刘谌阻隔。她不想去,可是只能去,他如今的作为,只是让她去的轻松些,少些情感的负担,她该感谢他。
陆黛凑过去,黑暗中摸索着他的五官,对着他的额角轻轻一吻。她也许该落一些泪来记忆此刻的悲情,只是实在无泪可落。
夜凉如水,月光皎洁,银灰色的月光透过窗,撒在桌上,碟子里的花生桂圆有着模糊的侧影。
“哐啷”
碰撞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如此刺耳。
陆黛带着几分害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谁呀?”
屋顶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陆黛的惊叫:“救命啊!来人啊!刘……”声音骤然消失。
房门猛地打开,一道人影迅速闪过,肩上似乎扛着一人,疾驰而去。
房顶之人大惊失色,欲吹响竹哨,背后一道劲风闪过,颈后一痛,他想回过头去,只看到月光下黑色的衣角。
月光下的黑色人影轻放下已经昏迷的暗卫。人影如同黑夜中的蝙蝠,极速而又隐蔽地穿梭于清风堡沉寂太久的黑暗中。
不多时,火光映衬着天边的黑幕,银灰色月光照着她满是灰尘的脸。
江湖传言,昨夜清风堡出了事,一夜之间,大火烧毁了堡中大片房屋,刘家独子被下毒手,至今未醒。新妇刘陆氏被人丢入大火,烧的不成人形,惨不忍睹。
适值早饭时分,传闻中被烧的不成人形的刘陆氏正在大快朵颐,而昏迷不醒的刘谌正手握书卷,读的津津有味。
刘谌瞟了一眼她五大三粗的吃相,不禁摇了摇头:“你受了惊吓,怎么还是这么能吃?”
她一本正经答道:“我压压惊。”
她微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流转,让他心跳瞬间加速。
刘谌紧握住书卷的手放下,低下头合上书卷:“吃好了吗?咱们该去正厅了。”
陆黛已做妇人打扮,原本微黑的肤色在她娘亲细心呵护下也白了不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拇指和食指有泛黄的老茧,手掌比普通女儿家宽大许多,再看刘谌的双手修长,骨节分明,肤色犹如白玉般无暇。
她把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不知道当初她娘刚见到她爹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走出门外,两人同时看到周围满目疮痍,焦黑颓废,空气中都弥漫着大火过后的烟尘焦灼。
呛人的烟尘冲进他的鼻子里,令他咳嗽连连。陆黛上前搀住他,刘谌握住她衣袖下的手,令她一阵慌张。
两个人相握的手没有想象中的温暖,反而都冰凉到极致,就像相握的两块坚硬的寒冰,没有融化,也没有心跳。
进了正厅,刘老爷一脸的颓唐,刘夫人双眉紧皱,风韵犹存的脸一夜之间平添了几分苍老。
看到他们进来,刘夫人挤出笑容,招呼他们过来。
刘夫人先是打量了陆黛一眼,关切问道:“黛儿好些了吧?”
陆黛点点头。
刘夫人把目光转向儿子:“你身子弱,不要操心了,一切都有我和你爹。”
刘谌看着他爹,默不作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刘老爷拳头打在旁边的案几上,震得茶盏晃了几晃:“真是欺人太甚!”嘴角几根胡子也跟着晃了几晃。
刘谌说道:“爹你先别动怒,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外人所为。”陆黛心中震了一下,她这夫君当真是聪明绝顶?
“哦?那你觉得谁最可疑?”刘老爷的目光闪了一闪,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陆黛。
那目光中是极大的怀疑她了。
陆黛心口发紧,决定先发制人,作回忆状:“昨晚我被那人挟持的时候,感觉那人力气极大,动作特别利落,声音很沙哑,特别难听。”
刘老爷转向她:“那你还能回忆起他有别的特征吗?个子多高,身体多胖?有没有提什么别的?”陆黛继续努力回忆:“他一个劲儿问我藏宝图在哪?我也不知道啊,他最后就把我丢下了,也没有打我什么的。”她看了眼刘老爷阴沉沉的脸,小声嘀咕:“感觉他也不是特别穷凶极恶的人。”
刘谌瞟了她一眼,眼波流转,意味不明。陆黛闭嘴不言,她真是不明白,藏宝图不是没被偷嘛!刘老爷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坚如磐石,密不透风啊!咱们清风堡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号的,怎么就……”刘老爷就差老泪纵横了。
陆黛心中更加不屑,防备这么松懈,守卫这么差劲,这还是有一号的,真会自抬身价。
她忽地想到…
哦,没丢藏宝图,刘老爷却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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