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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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还在捂着口鼻:“你们该洗洗澡,无论谁捉一个月公蚊子身上都不会太好闻。”
白莺闻了闻自己身上,也险些吐了出来。
阿吉道:“白阁主,你方才说的是什么事,小弟若能办成,必然坚定不移去办,算是恪守了咱两之间的深交。”
白莺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知道你要去西南,就是想结个伴。”
阿吉心思单纯,自觉人越多越好,没甚多追问的,老书虫“嗳”了一声,继续吃了起来,牛蹄筋已吃完,醋拌松花蛋已只剩下汤汁,五香蚕豆已只剩两个壳,花生米也空了。
老书虫控了控最后两滴汾酒倒进嘴里,他滴溜溜的眼睛又看见了阿吉面前还未动筷飘着葱油和香菜的皮肚肉丝面。
阿吉皱着眉:“你不仅是个赌鬼,还是个饿死鬼。”说着不顾腹里饥饿,将皮肚面送给老书虫,老书虫一边吃面一边道:“你……你若是饿了三天三夜……绝不会这么挖苦我……或许你……或许你吃得比我还狼狈……”
海大少从正门走进,后面跟着三五个小厮伺候着,海大少是徽京大掌柜“藏云布风”海云山独子,为人纨绔,肆无忌惮,会得一手“广东南派虎鹤双形”,普通人难以近身,他一进面馆一脚踢飞了一个桌子:“他妈的田老广你家什么时候改卖屎啦!怎么这么臭。”
老书虫听得阿吉说这里臭并不恼火,听这个海大少说臭,浑身气得发抖,刚想站起来,阿吉斜睨一眼,老书虫立马坐好端正,继续吃面。
海大少走近前看着白莺虽衣着脏浊,却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阳光照射进来,这孱弱女眷居然如此明媚深镌,海大少一只手已搭在白莺的肩膀上:“小姊姊,你这么清秀,怎么跟了这个臭鸟,不是白瞎了吗?”
白莺冷冷道:“我跟哪只鸟关你屁事!”
残阳大师仍旧盘坐在地上,乞求地看着白莺,好像白莺一声令下,他就可以立马把海大少撕成十六瓣一样,白莺却没有叫他起来,自己也没有多管。
阿吉灿然一笑:“你若是知道她是谁,你就会后悔今天走进这个面馆。”
海大少冷嗤道:“你若是不说这句话,你便不会在小姊姊面前被揍,你们两给我招呼着。”说着两个小厮走向前,阿吉无奈动剑使出一招“金玉满堂”羊皮卷剑都没展开,左右飒飒如风,左一顶,右上脚一踢,两人便已飞了,身后桌椅俱碎成几瓣。
白莺格格笑着鼓掌。
老书虫仍旧在吃,他觉得几个小蟊贼没必要自己出手。
海大少见阿吉武功非比寻常,自胆怯三分但仍旧不甘心放走这明媚少女,他双手发抖:“你……你有本事不要用兵器,我……我虎鹤双形破你功夫……”
阿吉“嗳”了一声将羊皮卷剑放在案桌上:“来吧?”
那海大少见阿吉没了兵器,自安心许多,脚步生风,左探步,左正手出鹤拳,右绕拳,那手已显现虎爪,正是南派虎鹤双形的起步式。
一手虎鹤双形。
闪电一般击出。
死在这一招下的一流高手已不计其数,武当山一指道长,青城派“水底潜龙”余中兴余掌门,太行山八义,“黄河水条子”张延年等都扛不住这一招。
所以阿吉必然死在这一招之下。
除了死还有路吗?
有。
路只有一条。
这条路就是敌人死。
他双手使出四指,左右手各出食指中指强斫,身形大鹏展翅一般,一招击穿虎爪,另一击击溃鹤拳。
海大少痛苦得往后甫去。
老书虫头都没抬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药瓶,抛丢给海大少:“金创药,一天擦一遍要擦十七天就好罢,若不是我吉爷留手,你们几个小虾米都做了鬼去了。”海大少自己吃瘪,只得灰头土脸跑了出去,阿吉得罪海大少不知祸起何时。
几人辞别店家赔付些散客桌椅的钱,店家田老广是个忠厚人不好推辞,旋即给三人客房洗漱一番,后每人赠了一套棉袍。
田老广对阿吉道:“你们得罪了海大少,我这里这几日少不得吃瘪,只求你们莫在徽京露头,否则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阿吉道:“他若是再来找你的麻烦,把这个给他看,他若是看不懂拿给他老子看。”阿吉将羊皮铺开将白鲨皮的剑鞘留了下来,老书虫眼睛一直:“吉老爷,你……你把这神剑的剑鞘就这么留在这里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那田老广拿起剑鞘,细细端详:“这剑鞘倒是真好皮货,可是海大少怎么会凭借一个剑鞘就息事宁人呢?”
老书虫道:“这是北秦……三……”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吉打断:“告诉海云山和海大少,若是敢大不敬,尽可以试试!”
田老广似乎知道这件物品的重要性,连忙拱手致谢:“多谢多谢,大侠可否留名,日后有缘相见,以阁下的功夫一招之内大破海大少的南派虎鹤双形,江湖只怕罕逢敌手。”
阿吉“嗳”一声道:“阿吉,默默无名的阿吉。”
十六 吕氏双剑
自在金陵皮肚面馆重揍了徽京剑派的大掌柜“藏云布风”海云山的独子海大少后,赠予店主田老广白鲨皮剑鞘以留安抚也。
阿吉,白莺 老书虫,残阳大师就又奔西南方并骝而去,只不消一个时辰,好一片安徽的白墙黑瓦庄子就浮现在眼前。
春雨绵绵,草色浅浅。
唐初大诗人韩愈曾有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正是几人在安徽青石板镇看到的景色。
至于老书虫怎么会特地跟上来,是这样,老书虫先是抱着玻璃罐子,这罐子里正好有九十九只活的公蚊子,那是老书虫自己歉疚承认输了赌约,自己花了一个月和幽冥阁阁主白莺在百花巷抓到的。
阿吉摸了摸两撇小胡子:“老书虫,你……”
老书虫一愕:“我……我怎么了?”
阿吉道:“你怎么用这个罐子装蚊子啊?你看这底下的红印子,这是嘉靖年间的琉璃瓶子,能换这好几座宅子。”
老书虫惊掉了下巴口中呢喃:“不会吧不会吧,这……这……”说着急得掉了个一看哪有什么盖章,倒是玻璃盖子反着掉在了地上,啪摔个粉碎,上百只公蚊子好像是刑满出狱一般,一窝蜂似的瞬间跑光了。
“这……”
阿吉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老书虫,这件事你可是办砸了,你还是欠我一件事情。”
老书虫叫苦不迭,自认倒霉:“吉爷你说,什么我都应了你,只要别再叫我去抓公蚊子。”
阿吉哈哈大笑:“老书虫,这件事非常的简单,你很轻松就能做到。”
老书虫挠挠头:“什么事?”
阿吉道:“陪我们前往西南雪梅山庄,助圆荷师太一臂之力。”
老书虫粲然一笑:“我当什么事呢,这次说好,我和你一起去雪梅山庄,事情办完可两不相欠,进行下一场赌约了。”
阿吉鼻子里喷出热气:“你啊,还是赌死了算了。”
白莺和残阳大师一齐道:“行了,行了,你们别争气斗讴了,想想今天饭食还没有着落呢!”
听两人这么一说,老书虫在马上一怔,继而浑身叫屈:“对啊,饿死我了。”
阿吉摸了摸胡子道:“天色暮霭,咱们今晚暂歇在这里,明日早起赶路。”
老书虫道:“此地黑瓦白墙怪瘆人的。”
阿吉道:“我们已到了皖西,此地便是皖西林家寨。”
老书虫一绺长髯飘荡:“皖西林家寨,此地若没有错的话,便是商周朝谪居的大诤臣林坚的故居……”
白莺轻咳道:“老书虫,你就会睁着眼睛放屁,这几千年的事谁还记得。”
阿吉道:“这可说不定,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都会死,但忠志之士总会被记得,而似严嵩,蔡京,秦桧等辈也会被记住,但那些是臭得不得不记住。”
老书虫笑得格格的:“不知几百年后还有没有人记得我们。”
阿吉忽然收敛笑容:“只怕不要记得的好,岁月悠悠人最多只活几十年,物换星移的江湖需要留下名字,那得流下多少血汗。”
老书虫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阿吉接着说:“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他们爱管就去管去,追名逐利天下第一到头只是冢中枯骨罢了,我能有几个朋友几个红颜几个敌人,这辈子倒也够了。”
残阳大师从马上下来:“吉居士这番话实在是至公至理之言。”几人都黯然无语,仿若都想起了伤心事。
林家寨巨木垒成,三面环山,层峦叠嶂,云雾缭绕,靠着赤水巨河,寨高四层,铁骑绕龙城之形。
至寨口,两匹并骝白马已呼啸奔过,老书虫打眼瞧去这二人形态是青年男女,男人着白素锦棉袍,披着皂子猩红斗篷,身材磊磊,仪表堂堂,这女子亦一身白缎子裘袄,两人马鞍上俱佩一柄精剑。
两人狂马直接破门而入。
阿吉,老书虫,白莺,残阳大师四人紧随其后,却被一青衣人拦了下来,这青衣人穿着褴褛,虽身材羸弱,但四肢奇长,虬髯巨头,豹头环眼,定不是普通之人,昏沉的天色看只看得面色幽黄,看不清五官,他冷冰冰道:“你们不能进去。”
“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你们进去就得死!”
阿吉笑道:“谁让我们死?”
那青衣人道:“我!”
阿吉道:“你是谁?”
那青衣人道:“林木木的朋友,萧久客!”
阿吉心中一怔:“落叶居的大掌柜,“一眼万年”萧久客!”
萧久客刀已握在手中:“她妈的,休要攀亲带故,你们这伙子马匪探子,怎能骗的了我,看我怎么杀尽你们!”刀出鞘握在手中这个动作,没人看得清,因为实在太快,眨眼之间,电光火石之瞬,几人急退,老书虫一个“弹指神通”一颗石子落在萧久客面前,被他的雁翎刀瞬间一分为二。
白莺笑笑:“这个人有点意思,我喜欢。”
阿吉斜睨一眼:“白阁主,你刚刚说了我喜欢三个字是不是……”
白莺脸色一绯:“当我没说好了。”
阿吉“嗳”了一声,展剑而去,好剑法,急出缓收,急转缓变,急削缓刺,萧久客立时脸色大变,高手自然能看出高招,阿吉这一套“三急三缓”是出自武当不传密法,这少年怎的会如此熟练,当下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他一刀挥去,扑了个空,一招“鹞子翻身”倒刺过去身子已经倒转,动作极其诡谲。
这白莺不知怎的暗暗为阿吉捏了一把冷汗,她不了解自己的内心,当初在梅花小筑前的一抱一吻已深深烙印在骨子里,此番去西南虽是另有所图,可心儿不知何时被眼前这充满神秘感,幽默感,安全感的少年郎俘虏。
萧久客的倒刺之法,压根就吓唬不得阿吉分毫,阿吉左挥右斫,凌厉刁钻,又是一招华山剑法里的“金玉满堂”,萧久客大吃一惊,身子连连撤了几步,当下左手以拳化掌,阿吉身子甫起,唐斩神剑,一剑斫去萧久客的刀柄,刀震麻手肘,发出阵阵铿铿龙吟,瞬间应声落地,左掌相对,蓬蓬巨响,萧久客跌将后撤,胸中真气激荡,险些摔了个趔趄。
阿吉收剑,拱手道:“在下阿吉,东边来走亲戚的住客,望老大可以借宿一晚。”
萧久客心中暗暗琢磨:“此人功夫天下罕见,武当派华山派剑法在他的剑下好像获得了新生,绝不是什么走亲戚的住客,也必不是乌鸦山那一伙子的,再说木木最喜欢结交江湖好汉,我若是赶走了他们,莫说木木伤心,我亦没了对手,自然不好。”
“请进!”
阿吉四人拱手:“多谢。”
大寨内花草什多,圆桌大的花坛就有十几个,松针树,梧桐树,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四人仿若置身在大森林里,兽儿虫儿嘶鸣吼叫,果狸子,松鼠,竹叶青,啄木鸟,鹞鹰,猫头鹰,蛐蛐,蝈蝈,萤火虫数不胜数,百兽齐鸣,煞是热闹。
穿过树海森场,到了大厅,这厅门写着“忠义千秋”四个擘窠大字,倒也没有对联,只是两张兽皮挂着,以壮声势。
大厅前左侧是马厩,阿吉看去方才两匹白马已在此处。
一女子走了出来,年纪二十四五,长得端庄优雅,没有一点戾气,杏仁眼,鹅黄脸,五官甚俏,双眸带慈,她的眼神不像是杀伐果决的山寨之主,眼神所到之处却仿若慈母在怜爱孩子,着一身白袍素纱锦棉裘,下摆掉了色的虎皮裙,面若桃花,出口若虹。
其后跟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是方才的白马剑侣,另两个俱穿着鹿皮短裘,身材粗大,美髯垂腹,原是双生兄弟。
林寨主莞尔一笑:“昨日便做了个怪梦,梦见喜鹊枝头叽叽喳喳叫不停,原来今天贵客登门。”
阿吉道:“我们叨扰一宿。”
那白马剑侣之中的年轻男子暗暗道:“居然把我堂叔萧久客击溃,我若不惩治一番,如何对得起我和堂姊“白马剑侣吕氏双剑”的称呼。”原来这男人便是吕氏双剑其一“潇湘剑雨”吕浪漫,那白马女子便是“碧波玉箫”吕叶舟。
后两个鹿皮短裘的中年汉子是林寨主的远亲,唤做林大,林二。
林木木道:“蔽寨是林家寨,这商朝大忠臣林坚归老泉林所创,历史悠久,传至在下已逐渐凋零,蔽人林木木,诸位是远来贵客,方便透露姓名吗?”
阿吉拱手致谢:“在下阿吉,只叫我吉老弟就好,这几人是我家眷,天色暮霭,只叨扰一晚,明日便走。”
这林木木还未搭话,吕浪漫讥骂道:“一个无名之辈还装清高,只怕是老母鸡装鸭蛋,名不副实吧!”
一旁吕叶舟道:“你若不服和他斗一场便知谁是老母鸡谁是鸭子了。”
吕浪漫腮帮子气得通红:“你当我不敢?”
吕叶舟道:“没人当你不敢,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吕浪漫道:“什么话?”
吕叶舟道:“咱们堂叔“皖派第一刀”“一眼万年”萧久客五十招内就败入下风,你只怕扛不过十招。”
吕浪漫道:“你……你……你说的对。”
吕叶舟道:“你认输就好。”
吕浪漫一愕:“你……你……”
吕叶舟一脚踩着他的脚,那吕浪漫痛得跳起来大叫:“我的潇湘剑是敌不过他,你的碧波玉箫就能击败他吗?做你的春秋大梦!”
吕叶舟急得眼泪盈出,一下腰间玉箫已至口中。
吕浪漫瞪圆了眼睛:“不要啊!”
这玉箫霎时间带剑吟之声,铮铮铮铮,巨石怪木都掀翻了,那林大,林二,林木木,白莺,吕浪漫瞬间被抽了魂似的,阿吉,残阳大师,萧久客,老书虫,四人倒不觉甚扰,原来这箫音只对内力低下之人起到作用。
阿吉看着白莺痛苦模样,又对着吕氏双剑颇有些不满,一个“达摩渡江”,另一个单手便夺下了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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