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他在一家报社当记者,但编辑从来不认为他写的东西是有用的。他为此苦痛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委任自己作为为暴风雪、暴风雨的督察员,又兼测量员,不测公路,去测森林小径和捷径。
也曾护过城区的野兽,给沙地的樱桃、荨麻、白葡萄藤还有紫罗兰花浇水。
他做得很好,然而从来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份薪水和挂名职务。
他就像印第安人一样,编织不出白人们想要的篮子。
也无法习得严格的商业习惯:买进卖出、记账卸货、出海冒险......这些都太考验一个人的全部官能了。
于是有一天,他到了瓦尔登湖边上去,想在那里做一些谁都没有做过的好生意,不会有人催促他,监督他,在这里,他是自由的。
在这里,首先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他没有地方买到那些对于外人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
比如衣服,斐斐夫人周谒见俄罗斯长官时说,她不能再穿着旅行的衣服了。因为“现在是在一个文明国家里面,那里的人民是根据衣服来评价人的。”
一只狗会冲所有穿着衣服走向主人的人吠,却被一个裸体的窃贼制服。
人之所需,并不是要做些事,而是要有所为,或是说,需有所是。
而衣服不过是人类最表面的角质。
他在衣服上花了9.37美元,做了一些不时兴的衣服样式:一件厚厚的上衣,可以穿上好几年,厚厚的长裤、牛皮靴,夏天和冬天的帽子。
至于房屋,从洞穴进化到石头和砖瓦屋顶。最后不知道什么是露天的生活了,室内生活变得更加室内化。
他看到日子艰难的工人买了一个大木箱,钻几个孔,下雨和晚上住进去,完全不会有房租的烦恼。
印第安人这样的野蛮人,他们最好的尖屋是用用树皮盖顶,干净清爽,紧密而温暖。
但是,天空中的飞鸟都有巢,狐狸都有穴,野蛮人都有尖屋,然而在摩登的文明社会中却只有半数家庭是有房子的。
可怜的文明人,囿于宽敞、洁净的房屋,花大半辈子去赚这样一所尖屋。
1845年3月末,他借来一把斧子,在瓦尔登湖边的森林里,砍伐白松作为木材。
刚开始很难,总要借东借西。工作的地点是一个山侧,满山松树,穿过松林可以见到湖水,还望见林中空地上小松树和山核桃树丛生。
他看下一段青青的山胡桃木作为楔子,用一块石头敲紧了它,把整个斧头浸在湖水中,好让那木楔子涨大一些。
一连几天,他都在用那狭小的斧头,伐木丁丁,砍削木料、门柱和椽木。
我把主要的木材砍成六见方(注:15厘米)大部分的间柱只砍两边,椽木和地板是只砍一边,其余几边留下树皮,所以它们和锯子锯出来的相比,是同样地挺直,而且更加结实。每一根木料都挖了榫眼,在顶上劈出了榫头,这时我又借到一些工具。在林中过的白昼往往很短;然而,我常常带去我的牛油面包当午餐,在正午时还读读包扎它们的新闻报纸,坐在我砍伐下来的青松枝上,它们的芳香染到面包上,因为我手上有一层厚厚的树脂。在我结束以前,松树成了我的密友,虽然我砍伐了几枝,却依然没有和它们结冤,反而和它们越来越亲了。有时候,林中的闲游者给斧声吸引了过来,我们就愉快地面对着碎木片瞎谈。
四月中旬,屋架已经完工,可以立起来了。他向一个在菲茨堡铁路上工作的爱尔兰人买下他的棚屋作为木板,付了4.25元。
他把棚屋拆卸了,拔下钉子,用小车把木板搬运到湖滨,放在草地上,让太阳晒白并恢复原状。
他在一处向南倾斜的小山腰上挖掘了地窖,长2.1米,宽1.8米。
它的周围是渐次倾斜的,没有砌上石块。
五月初,在熟人帮忙下,他把屋架立了起来,趁机和邻居联络了感情。
七月四日,他住进了屋子,那时屋顶刚装上,木板刚钉齐,削成薄边,镶合在一起,防雨是毫无问题。
钉木板之前,他已经在屋子的一端砌好了一个烟囱的轮廓,用了两车石块,都是他亲自从湖边抱上山的。
但直到秋天锄完了地以后,他才把烟囱完成,恰好再必须生火取暖之前。
他终于不用一清大早就在户外的地上做饭了。但这件事显然令他身心愉悦,没有感到任何苦恼,这些日子很忙,读书很少,有时地上的破纸、单据和台布都能令他快乐,效果等同于阅读一本《伊利亚特》。
他听说过有一种职业叫建筑师,他们必然要赋予建筑装饰某种真理,某种美,好像这是神灵给他的启示,但对于这点,住在里面的人懂得更多!
我现在所看到的建筑学的美,我了解它是从内部向外面渐渐地生长出来的,是从那住在里面的人的需要和他的性格中生长出来的,住在里面的人是唯一的建筑师,——美来自他的不知不觉的真实感和崇高心灵,至于外表他一点儿没有想到;这样的美如果必然产生的话,那他先已不知不觉地有了生命之美。
进冬以前,他造了一个烟囱,在屋侧钉上一些薄片。
这样,他盖起了一座长4.5米,宽3米的房屋,抹上泥灰,木拄高2.4米,还有一个阁楼,一个小间每边有一扇大窗,两个活板门,尾端有一个大门,正对大门有个砖砌的火炉。
他盖这座房子的成本如下:
木板:8.035元;
屋顶和墙板的旧木板:4元;
板条:1.25元;
两扇旧窗和木板:2.43元;
一千块旧砖:4元;
两箱石灰:2.4元(买贵了);
头发:0.3元(买多了)
壁炉用铁片:0.15元;
钉:3.9元;
铰链及螺丝钉:0.14元;
闩子:0.1元;
搬运费:1.4元(大多自己背)
共计:28.12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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