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一)
在禁足的日子里,我让清歌盯紧了那个分别替吴紫枘和于芳竹送信给我的侍女。这个叫如夕的小宫女,明面上和太后一党毫无关联,可身上却有几分功夫,和她农家贫女的身份完全不符。不知她是顶了谁的姓名进的宫,看来索泓说的没错,这宫中势力盘根错节,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信不过。
索泓对吴紫枘和太后的说法,是对我的过去难掩愤怒,所以要禁足我,各自冷静。如夕探我的口风,我也只做出对索泓的无理取闹气愤不已、伤心欲绝的样子。在他们眼中,我二人俨如一对赌气的小夫妻,这自然是他们乐见其成的。过了半月有余,太后劝索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索泓顺水推舟解除了我的禁足。
我对着清歌长吁短叹:“这一来,我第一个要见的人就得是太后了。”清歌在这些变故中也早已成长了起来,不是一年前那个一遇见事就哭得六神无主的小姑娘了,巧手给我挽了一个发髻:“刚刚解了禁足,不好太招摇,也不坠什么珠钗了,还是素净一点好,小姐你说是不是?”我赞许地捏了捏她的手:“是,省得太后她老人家见了我没得心烦。”我们相视一笑。
太后转着手中磨得起了包浆的佛珠,闭着眼睛不看我。我只得陪她一起跪在佛像之前,低眉俯首等她发话。过了许久,她才悠悠出了一口长气。我赶忙扶住她抬起的胳膊,她却反手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我没有防备,直接被摔在地板上,没有顾得上疼痛,慌忙爬起来请罪:“儿臣罪该万死,还望母后恕罪。”
她冷哼一声:“你倒还知道你罪该万死。你确实是应该万死。”我心头百转千回,脑子嗡嗡地跟要炸了一样:她知道我已经倒戈?她知道我和索泓在做戏给她看?她知道我和于芳竹是逢场作戏?
还好,她没有继续为难我,也没有告诉我到底是察觉到我有什么罪大恶极的地方,只是继续拨弄手中的佛珠,自己站了起来,徒留我一个人跪在地上汗流浃背:“你和你那个儿时的情郎到底如何,哀家不计较,本来又不是让你与皇帝举案齐眉。可是眼见得皇帝对你是上了心,你却还能在宫闱禁地做这样下贱的事情,属实可恶!”我将身子伏地更低了一些:“母后,儿臣实在冤枉,都是儿臣昏聩,识人不明……”
“你确实是昏聩,连进宫到底是做什么的都浑忘了,不思与皇帝搞好关系,也不与哀家亲近,对你父亲也是爱搭不理,这阖宫没有比皇后娘娘过得更舒服的人了!只会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想见谁就见谁,想留谁就留谁,依哀家看,皇帝禁足你这半月,真不是屈了你。”
我连连称是。
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的性子倒是和婉了不少。”我一顿,才发觉我这唯唯诺诺的样子装得太过了,会让她起疑心,忙说:“儿臣自入宫后,身家性命都系于母后一身,怎敢造次?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些,儿臣岂会不知,若没有母后,儿臣不过浮萍一样,这次又怎会是禁足这样简单……”
她不耐地打断我:“不必说这些场面话。哀家要的不是你嘴上的忠心!”
我连忙再次“是,是”。
从宁寿宫走出,天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去了。我瞧着心烦,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清歌一个劲地吩咐轿夫快些。
我成为了曾经最不齿的那种人,可是我竟觉得没什么。人,难道就是这样长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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