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记载时代的足迹,也随时代不断嬗变,如同古文到白话文的变迁。
诗,毕竟是时代生活的侧影,诗的形式从汉魏“生枝布叶,六朝结蕊含香,唐代盛开,宋元花谢,残红满地。……到了明代的七子,只剩人工而非天然之花了。”连绵两千多年,奔腾于长江黄河,滋润亿万华夏子孙。
唐诗宋词,不仅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流淌在中国人血液里的文化基因。然而,当时代进入到了一个与旧体诗全然不同的社会时,继续以旧体诗来表达人们内心的情感或对新事物的观感时,无论是旧体诗的形式还是意境,总觉得有点词不达意。
如将王昌龄的“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改为“钢琴起舞换新声,总是脸书道别情。”岂不成了关公战秦琼的翻版?又如王维的“车徒望不尽,时见起行尘。”改成“车徒望不尽,时见汽车尘。”等,不也令人忍俊喷饭?
某种文学形式的诞生,总离不开特定的时代背景。旧体诗自有旧体诗的醇香,新事物当用新手法表达或许更恰如其分。
如果说古人以旧体诗描述的山嶽川海与人文情愫是朦胧飘逸的,那现代诗则以率直真切的风格闯进了人的心扉。
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水光浮动着你梦中期待的白莲。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乍看像一潭碧水,细细嚼之,像极了诗人的一眶泪水,弯月倒映其中,缠绵悱恻,如咽如泣。
“时光如水,总是无言。汝若安好,便是晴天。”是徐志摩写给林徽因的,温婉地打动了无数读者,唯独无法虏获美人早已凋萎了的芳心。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和诗。”高晓松的狱中忏悔,无意间醍醐灌顶于万人之上,憣然顿悟,或算是一种另类的灵魂救赎,功过相抵矣。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余光中的《乡愁》,是现代诗中的经典。喁喁自语,牵动人的又何止是亲情分隔的乡关之思,隐含其中的人性哀愁,灵魂呼唤,直可催人泪飙。
对比旧体诗的平仄格律,现代诗诚然是自由奔放的,不必再为押韵、对仗、或用典而酙字酌句,但诗的基本圭臬,诗的功夫还是一样的。
诗,是用来吟诵的,无论新诗旧诗,失去了吟诵的节拍,便成了文章。
有人说,现代诗从散文变化而来,突出的差别之一是吟诵的节拍不同。
还有人建议现代诗也要隔句对,隔句押韵及十四行诗体等,无疑是刚解下一个“枷锁”后又重新套上另一新的“桎梏”,真乃愚不可及。
以现代人之语言写现代诗,读者的感触是直接的,亲近的,也是容易产生共鸣的。如唐诗无法超越汉魏六朝,宋诗词难逾晚唐一样,文学体裁发展到一定境界,尽善尽美到无以复加,留给后人发挥的空隙经已不在,无法超越也就顺理成章了。
以杜甫的“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为例,无论是诗的基本规则,还是技法意韵,均已登峰造极。
宋人不甘墨守成规,另辟蹊径,从唐诗中蜕变而出的宋词,成了有别于唐诗,人们喜爱的另一文学体裁。“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尽管略带嬉戏,对了解诗的发展脉络还是有所帮助的。
“秋日菊黄,老泪茫茫,孤舟独自横。身在异乡,孑心早凉,白帝城上黯悲伤。”将宋词翻译成现代人的语言,人们对传统旧体诗的疏远感便会顿减,而贴近当下的亲近感就会油然提升。
我们可以形象地譬喻唐诗为碑帖中的《兰亭序》,宋诗宋词则如松雪道人的书风飘逸,现代诗以于佑任、弘一大师的书法作注脚,可能是最让人啧啧称奇,拍案叫绝的代表作了。
旧诗的一种意境,就是古人说得很渺茫的“香象渡河,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一种弦外之音,新诗里比较得少些。近代人既没有那么的闲适,又没有那么的冲淡,自然做不出古人的诗来…今人要做古诗,只能在说理一方面,在意境这一方面, 是怎么也追不上汉魏六朝的。唐诗之变为宋诗,宋诗之变而为词曲,大半的原因,也许是为此。”
诗是用来吟诵把玩的,只要言之有物,物中有情,情中有画,就是好诗。
诗的韵律是优美的,喜欢诗的人一定是安静的。
诗的世界是纯粹的,喜欢诗的人一定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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