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听婆婆姐弟几个聊天,老舅提及他上班这些年的烦心事,不胜唏嘘。
舅妈在旁边插话:跟那些学生就没办法!以前在食堂打饭,有学生就泼他一身饭菜。后来看大门口,好几次都差点儿被打。被骂几句,那都是家常便饭!
我倏然一惊,看看老舅瘦削的身材,还有那张第一次见就感觉似曾相识的脸,蓦地想起高二那年的一桩旧事。
那天,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老师习惯性拖堂。即便是以飞的速度到食堂,我们也只能打到半盆凉掉的菜汤。
大家一边抱怨,一边脚下生风。我和同桌手拉手疾行,她嘟嘟囔囔,祈祷别的班下课更晚。
可惜,上天没有听见她的心愿,食堂窗口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借环境掩护,同桌索性放开嗓门,大声埋怨语文老师过分敬业。
“吃饱撑的”!她愤愤地骂,几乎把自己的眼泪骂出来。
我早就饿了,此时也悲愤异常。既然跟她同仇敌忾,自然就不会阻止她。只是,语文老师给了我太多偏爱,我虽愤怒,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
排到我们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炒豆角居然还有大半盆,盛馒头的竹篮也满满当当。民以食为天,有吃的在,老师拖堂引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师傅,一份菜一个馒头。”因为兴奋,我异常地有礼貌,却意外地没有听到那句熟悉的吆喝——好嘞!
食堂里的打饭师傅们都长得白白胖胖,对我们乐呵呵的。即便给你盛到碗里的只是一点点凉菜汤,他热情的态度也绝对不会让你挑出任何毛病。
带着几分好奇,我侧头打量窗口里正漫不经心挥动勺子的男人。他沉着脸,偶尔掀动眼皮,看起来很不耐烦。
“新来的吗?”我暗暗思忖,打算回头跟同桌吐槽一下这个僵尸脸。
接过饭盆的时候,我顺便扫了一眼。然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记得有一个段子:
——在吃了一半的饭菜中发现什么东西最可怕?
——一条虫子。
——不,半条!
是的,我的豆角上,粘着半条虫子!
后边的同学还要打饭吃饭,我也不想引发轰动效应。我没有声张,只把饭盆重新递回窗口,手指被腰斩的虫子,轻声问:“师傅,麻烦您给我换一份菜行吗?”
然而,他看了一眼,嘴里发出“嘁”的一声,居高临下回复我:“换不了!”
“您仔细看一下。”我以为他没看清。“这里。有东西。”
然而,他又“嘁”了一声,两眼向天:“一个小丫头家,哪儿来那么多事?真娇贵,天天叫你们家给你送饭哪!”
这样也行???
我沉住气再问一遍:“师傅,能不能换?”
他睨我一眼,不耐烦地挥手,似乎是要挥掉一只苍蝇。
看着他不可一世的眼神,潜藏已久的暴躁喷涌而出。同时喷射的,还有我手里的饭盆,和里边的菜。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余光瞥见一张凝滞的黑瘦的脸。
“你说,老舅有没有认出我呢?”我拽住老公的胳膊,内心忐忑,好奇心也爆棚。
他横我一眼,没好气地回:“不知道。”
“哎,他会不会早就认出我了,就是什么都不说?”今天,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奇宝宝。
“废话!”老公停下脚步,转身向我张牙舞爪。“他能说什么?说被外甥媳妇儿砸了一身菜汤吗?那不是自找难堪?”
“那,要不我跟他道个歉吧!”我不确定地嗫嚅。
“道什么歉啊?他上班这么多年,不知道跟学生和家长起过多少回冲突,哪里就那么巧,记住你了?”他把我拉进怀里。“一年都见不了两次面,他就认出你又能怎样?”
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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