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是我童年的小伙伴,我们从小玩到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赶集、一起去坡上割野草、一起爬树,一起捉螃蟹。
小时候,我总以为我是抱养的。我们家三姊妹,姐姐有点漂亮,弟弟有点帅,都长得像妈妈。只有我,长成了自己的模样,丑丑的。有人总对我开玩笑说:“婉仪,你是爸爸妈妈从河边捡的,你看你长得跟谁都不像。”每次爸妈冷落我的时候,我心里真相信:我是捡的,我要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妈妈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生你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头。那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由于老大是女儿,老二又是女儿,生了孩子之后,有的亲戚都不来看我,那时候又没什么吃的。”
“等你长到两三岁的时候,你的舅妈很喜欢你,想让我们把你送给她。可是你爸爸死活不同意,他坚信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说既然生下来了,再苦再累都要把你养大。他总心疼,害怕你过去之后,你的舅妈对你不好。”
我的舅妈很能干,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在那时候还是出了名的“万元户”,母亲总是遗憾的对我说:“你跟我们吃了很多苦头,早知道应该把你抱养给你的舅妈,说不定你现在过得很好。” “妈妈,我不愿意,再苦再累我都愿意跟着你们。”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后来,舅妈家里发生了一点小事,舅妈居然上吊自杀了。母亲又会经常跟我说:“还好我当初没有把你抱养给你舅妈,不然现在你会吃尽苦头,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养母。”
我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很庆幸他们没有抛弃我。不管家里怎样,我都愿意跟着自己的亲生父母。
事实上,我不是抱养的,美美才是,虽然我和美美在一起的时候,都同病相怜地说自己是抱养的。
美美的生母重男轻女,可是偏偏事与愿违,生了一个又一个女儿。美美是他们家的第4个孩子,那时候孩子多了养不起呀,何况美美的生母想再生个儿子。
听说美美在月子里的时候就被抱养了出来,那时候她才是个身高53厘米,体重6.8斤的婴儿,就那样出生没几天就离开了亲生父母的怀抱。她的养父养母从小把她拉扯大,对美美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在美美的心中,她的养父母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记得有好几次,美美和她的哥哥发生了矛盾,闹得不可开交。美美的母亲拿着黄金棍就打她的哥哥,懂事的美美看着心疼,替哥哥辩解:“妈妈,别打哥哥了,我也有错。”村里知道这件事的大人,都啧啧称赞。美美的妈妈总是说:“美美从小就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怪可怜的。即使她犯了错,我也只能说教,舍不得打她呀,我怕别人说我不喜欢她,说我重男轻女。”
等到美美稍微大一点,从别人的口中,也大概听到了一些风声。可是美美始终不愿承认,自己是抱养的。偶尔见着她的亲生父母,也就远远的躲起来。有一道伤口一直在她心中成长,她不愿相信自己的亲生父母从小就抛弃了她,把她生下来又不养她,只为了要个儿子。
可是我小时候也曾经捅过美美的伤口。记得有一次我俩发生争执,一时间胜负难分,美美就出言嘲讽:“你有什么神气的,还不是抱养的,你爸爸妈妈生你又不养你,不然为什么你长得既不像你爸爸又不像你妈妈。”
“我才不是抱养的,你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叫XXX,他们想要一个儿子,所以就把你送出来了。你的养父养母怕你去孝顺你的亲生父母,所以一直骗你说,你是养父养母亲生的。”
那一天,美美哭着回到家里,听说哭了很久。我们从她屋门前路过的时候,听到一家人都在哭。妈妈狠狠地骂我,说我不该口无遮拦,还让我去向人家赔礼道歉。可是我就不道歉,我没有错,她就是抱养的,为什么大人们不能坦然地面对这件事情。
后来还是妈妈善良,她不愿意因为我的无心之失伤害了他人的幸福。妈妈从家里拿了一些东西,到美美家赔礼道歉,这件事情才告了一个段落。可是很长一段时间,美美情绪都很低落,有好几天没有和我说话。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美美也做了母亲,深知怀胎十月的不易。可是她的亲生母亲,总是不合时宜地打扰她的生活。美美说:“我也深知母亲怀胎十月的不易,我很感谢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可是他们也真狠心,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的生命中缺失。我也想过,如果他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我,我也会考虑经常去看望他们。”
“可是他们总是重男轻女,并且还嫌贫爱富,即使是对我这个亲生女儿。我很小的时候,父母拉扯我很不容易的时候,他们从未想过看我。可是等我爸爸有了稳定的工作,他们才记起了有我这个女儿。”
“就说现在吧,我刚结婚的时候,他们听说像我这样的农村女娃,还嫁了一个城里的老公,有房还有车子,他们就想着来看我。可是后来又听说我生了双胞胎,总共有三个孩子,他们又怕我去依靠他们,又躲得远远的了。”
“他们是我的父母,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可是他们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自己的孩子,这也是让我伤心的事情。我真希望他们从未出现过。”
后来我还知道的是,美美生过一场大病,在医院里呆了半个月,她的养母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美美的养父走得早,他走的时候,美美很伤心,她的生父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从此,她的养母将和她相依为命……
还记得小时候,我多次劝说美美, 要孝顺自己的亲生父母。其实美美年幼的心里,何尝又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她养父养母的爱,远远地超过了大部分的亲生父母,她又何尝不该感恩呢?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是否真心付出,你是否在别人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别人?别人又何尝不知道呢?我想在美美心中,只要不提起那个抛弃她的父母,那个嫌贫爱富的父母,她是幸福的。我们又何必去打扰她呢!
我不是抱养的,美美才是。我们不一样,可是在有些方面,我们又是一样的。
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能丢掉,可是做父母的也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不抛弃、不放弃。不仅把孩子带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上,还要爱他、陪伴他、教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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