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高鹏是一个穷学生。他是一个大专的穷学生。

大一的一年间，高鹏没事就爱缅怀过去，和舍友坐在烧烤摊边拿着啤酒喝到半夜，“我好不容易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却混了三年，最后到这个破学校。”高鹏喝醉后经常唏嘘道。

坐在公交车上路过那所重点大学，高鹏叹口气。躺在床上看着高中同学群里的同学发着他们学校的照片，高鹏关闭聊天界面。

蜷缩在床上，厚厚的被子似乎给不了他温暖。舍友们还在给各自的女朋友打电话。高鹏拿起手机向一位网友倾诉着自己的烦恼。

他没见过这位网友，只是两人经常在网上互诉烦恼，然后互相安慰。

直到凌晨，高鹏放下手机，他有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中午，高鹏翻起身，还有两个舍友在睡觉，其他人在组队打游戏。

打量着周围，高鹏找出一本自己需要的书开始看。这是学校的图书馆，高鹏第一次来到这里，里面很安静，也很空旷。

天气逐渐变凉，路边的烧烤摊也冷清了许多。高鹏坐在烧烤摊边喝着啤酒，他今天很烦，舍友们在和女朋友打电话，没有人陪他。那位网友约他吃放，他没有和往常一样拒绝。

网友定的地点离高鹏的学校很近，所以高鹏很早就到了。喝着酒等待网友的到来。

网友叫王静雪，是一位化着淡妆的漂亮女孩，二人第一次见面，但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空酒瓶堆了一地，高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第二天，高鹏赤裸着身体睡在床上，旁边躺着同样赤裸着身体的王静雪。舍友的来电同时惊醒了两人。两人的目光中有着同样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拒绝了舍友的通话。高鹏续上了手中的香烟。王静雪坐在床边哭泣，经理刚刚给她打电话了，若是再旷工，她就会丢掉她的第一份工作。

地上的烟头堆成堆。高鹏烦躁的踩灭手中的香烟起身打开了窗户。转头看到床单上的那抹刺眼的红色，高鹏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他对那位只见了一面却度过了一晚的网友说道：“做我女朋友吧，我对你负责。”

王静雪看着眼前这位并不帅的男人慌了神。她避开高鹏的目光，看着并不小的房间，王静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是从没有过的节奏。

这间房子是属于她的。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小时候的她经常问母亲。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母亲会冷冷的扔下这句话，然后出门上班。母亲是个女强人，受母亲的影响，她对男人没有好感。

但大学的生活改变了她。舍友们在难受时会给男朋友打电话，受委屈了会给父亲打电话。但当她有委屈给家里打电话时听到母亲疲惫的声音，她会把自己的委屈全部压在心里。

她渴望有一个男人能保护她，可是打小养成的习惯让她对男人很冷淡，所以她从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

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在看着她，目光中充满真挚。鬼使神差的，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高鹏缓缓吐口气，站起身打电话告诉舍友：“我在陪我女朋友，一会回去。”

离开王静雪的房子，高鹏看着熟悉的街道和头顶的暖阳，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直单身的他忽然有了女朋友。

从那天以后高鹏很少会在宿舍过夜，除非学校查宿舍。因为王静雪的房子离学校很近。

他们和其他的情侣一样，牵着手逛街，说着甜蜜的话语；偶尔会有小争吵，更多的是幸福的拥抱和火热的坦诚。恋爱让两人都感到甜蜜。

假期的时间高鹏甚至没有回家，他坦然的告诉亲人：“我和我的爱情待在一起。”

当每家每户都挂起喜庆的大红灯笼时，二人相拥在窗前看着满天的烟花，形容着他们美好的以后。

新学期的一天，高鹏犹如往日来到女朋友的家中，女朋友呆坐在床前对他说：“我怀孕了。”

夜已深，高鹏的脚下堆着一堆烟头，王静雪默默看着手机。

扔掉烟头，高鹏打出一通电话。漫长的等待后电话被接通。

“过年都不回家了，还好意思打电话？”略显愤怒的声音传过来。

“我女朋友怀孕了。”高鹏的声音并不大，但对面可以清楚的听见。

一阵沉寂后母亲的声音传来：“你这个混账，你还在上学啊。”高鹏保持沉默。片刻后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还太小了，打了吧。”

“不可能。”几乎是脱口而出。话筒中传来母亲的怒骂和父亲呵斥母亲的声音。高鹏烦躁的挂掉电话。

又给姐姐打过去，高鹏平淡的告诉她这个消息。“打掉吧。”沉默片刻后姐姐说道。高鹏的声音坚定：“不可能。”

“但你没有能力生下他。你还没有收入。”姐姐一语中的。死一般的沉寂让高鹏喘不过气。“会有办法的。”高鹏结束了通话。

转过头高鹏温柔的看着女友：“睡觉吧。”王静雪漏出一个笑容，这笑容是多么的纯粹、温暖。高鹏融化在这甜蜜的笑容中。

后来的几天高鹏和往日一样去学校，也和往日一样拼命的复习考试。除此之外他还努力的想要找一份兼职。胡子犹如雨后春笋布满了他的下巴。

一周后那间甜蜜的小屋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

高鹏像是发狂的野兽。“为什么，凭什么？”他红着眼睛质问女友。

王静雪看着疯狂的高鹏平静的说道：“姐姐说道对，我们没有钱养活他。”没有人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一周前她还在计划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母亲，一周后她毁去自己的幻想。

高鹏红着眼睛看着女友，片刻后他离开房间，楼道内响起重重的关门声。

王静雪失声痛哭，她慌乱的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并不熟悉的号码。

高鹏坐在小酒馆中不断的给自己倒酒。当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时，他按下接听键，“你们还年轻，她是个好姑娘，不要辜负人家。”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轻松，但也很沉重。

高鹏默默地关掉手机，继续拿起酒杯。

王静雪不安的坐到深夜，终于等来了她等待了人。她站起身不敢和他对视。高鹏蹲在女友面前抱住她开始哭泣。

王静雪轻轻地抚摸着高鹏杂乱的头发，就像一个母亲安慰着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哭诉的孩子。

以后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轨，他们还是那对恩爱的情侣。

下一个假期很快来临，当高鹏告诉女友自己需要回家时，女友没有任何的反对，

假期的第一周，这对小情侣克服了一切困难待在一起，他们还一起去拍了美美的照片，甚至有一张照片上王静雪穿上了美丽的婚纱。

回到老家的高鹏时刻都在想念女友，每一个晚上二人都会花费很长时间来通电话。

当一个闷热的下午，高鹏专心的看书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皱着眉头拿起手机，看清来电提示后他欣喜地按下接听键。

“我们分手吧。”是时刻在思念的声音，但却说出了他做梦都想不到的话。那一刻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

“没有原因，分手吧，我要离开那座城市了，再见。”电话中传来一阵忙音。

王静雪无力的放下手机，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她痛苦的看向面前这个女人。女人看着王静雪冷冷的说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静雪不知道这个女人那里来的消息，她强硬的要求王静雪分手，王静雪和她大吵一架，可是最后王静雪还是拨出了那通不想被接起的电话。

从小到大王静雪没有忤逆过这个女人，这次也一样，因为那是她的母亲。

王静雪离开了那座城市，当高鹏赶来时，那间包含着他们幸福回忆的小屋已经被牢牢的锁住了。

没有人了解这对分手的恋人忍受了多么大的中折磨，在外人看来他们和平常并没有区别。

高鹏依旧是哪个在努力的穷大学生；王静雪在另一座城市找到一份新的工作，和母亲住在一起。

高鹏会在醉酒后痛哭，王静雪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便不再走出自己的房间，直到次日出门上班。

高鹏的努力获得了回报，他成功的成为一名本科生。进入本科的他埋心与读书，并且不注意自己的仪表，以至于开始工作后的再没有交到一个女朋友。

在工作一年后，高鹏辞去工作，他待在家中专心写小说，几乎不与外人交流。

这让高鹏的父母非常焦急，高鹏已经成为了大龄青年。而他堂哥的儿子，他的小侄子已经开始读初中了，听说这小子已经开始早恋，为此堂哥还被老师叫去谈话。

又到了一年中最喜庆的日子。高鹏看着漫天的烟花又一次想起曾经描述过的美好。

犹如往年的这一夜，高鹏又一次喝到不省人事。

次日的夜里，高鹏翻出了那个数年前就不在使用却依旧完好的手机，那张手机卡高鹏每月都会按时缴费。

颤抖着双手高鹏拨出那个不曾忘记却几年来没有拨打过的号码。高鹏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这样做了。

王静雪愣愣的看着这个让她心碎的手机——这个手机上有她最美好也最痛苦的回忆，她早就不用这部手机了，里面的手机卡依旧没有停机，因为她每月都会及时缴费。

好多次梦中她都会听到它在响，当它真正响起来的时候她却失去了所有勇气。

最后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她屏住呼吸，害怕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那日夜思念的声音，来电提示告诉王静雪这是他的号码。

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王静雪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依旧是沉默，王静雪脸上漏出一丝疑惑，转而变为自嘲的笑容，当她想要挂掉电话时，一丝若有若无的哭泣声抽干了她所有的力量。

眼泪如决堤之水，浓浓的思念之情再也压制不住。“我好想你。”

当王静雪的母亲提到女儿的哭泣声并且冲进房间时，王静雪止住哭泣，冷冷的看着她，她只好缩回脚步。

那个房间是她的禁地，自从女儿住进去后，她便不被容许再进去。

往后的几日，王静雪将自己所在房间内几乎不出门，而王静雪的母亲昼夜不停的坐在房间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当女儿冷冷的看向她时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心慌，于是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在遥远的另一座城市，高鹏又喝醉了。这几年来喝醉早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高鹏顶着醉意耷拉着脑袋听堂哥训斥着侄子，侄子早恋被发现后依旧和女孩保持着暧昧。

堂哥不知怎么提起了高鹏仅有的一次恋情。高鹏苦笑一声：他那应该不算是早恋吧。

侄子被父亲训斥一翻后忍不住冷哼一声：“那女人根本不爱小叔。”

高鹏蓦然抬起头，犹如盯着食物的野兽，盯着侄子。侄子梗着脖子说道：“若是爱，就算有再大的困难也会再一起，怎么会离开。”

“狗屁！”高鹏喝断侄子的话，他冷声呵斥道：“你以为爱情是什么，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可以说出的永远在一起？还是随心所欲的地老天荒？”

看着侄子倔强的脸高鹏苦笑道：“爱情之后是生活，生活不只需要山盟海誓，更多的事柴米油盐。”

高鹏盯着侄子：“除了爱情，还有情亲，若是二者不能兼得，我们要选哪个？”侄子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高鹏叹口气：“我们只能选择更重要的，但爱情什么时候能重过情亲？”摇摇头高鹏苦涩的说道：“不会的。”

看着依旧倔强的侄子高鹏苦笑着出门。“和我当年一样啊，以为有了爱情就可以克服所有。”

高鹏找到一个酒馆喝到半夜，他跌跌撞撞的走在看不见地面的路上，他对着空气胡乱的挥舞着双手，他又拿出身上仅剩的一张纸币，松开手任它随风飞走，他对着黑夜吼道：“我有钱，但它飞走了，但谁能说我从没有过钱，我有过爱情，但它丢了，你们凭什么说我从没有过。”

这声大吼似乎用去了他所有的力量，然后他爬到在雪地中失声痛哭。

王静雪的母亲看着依旧紧闭的女儿房间的门皱起眉头，她并不认为自己曾做错什么，但女儿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门铃响起，她胡乱的缕缕头发过去开门。

门口时一个人男人，她的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男人看着她艰难的开口：“我来找你了。”

一段尘封的记忆被翻了出来，男人的相貌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有着很大的不同，但王静雪的母亲还是确定这就是那个男人。她准备关门，却被男人阻止。

当王静雪走出房间时，她看到母亲被一个男人紧紧的抱住，男人看到她很快便放开了手。

母亲转头看到了她，母亲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惊恐。王静雪消除了警觉，然后她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讥笑。

晚饭的时候母亲哀求她回到餐桌上，她想起家中的‘客人’，脸上出现浓浓的嘲笑。

餐桌上，王静雪安静的晃动着碗里的汤，男人缓缓开口：“静雪，我是你父亲。”

王静雪手中的动作停下来，她抬头看向母亲，母亲似乎很害羞轻轻地点点头。

王静雪愣了半晌后将碗中的汤泼在男人的脸上。然后她冷静的盛上一碗汤再次泼到男人脸上。

母亲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她拉住王静雪继续盛汤的手痛心疾首的说道：“静雪，你怎么能？”

王静雪冷冷的看着男人：“你凭什么说你是我父亲？”先前的冷静全部消失不见，她激动的叫到：“你什么时候理会过我，你凭什么称是我父亲？”

王静雪突然开始大哭：“你当年为什么要伤害母亲，现在她夺走了我的幸福，这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资格称是我父亲。”她对母亲当年的事有所耳闻。

“静雪，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王静雪的母亲面露痛苦，苦涩的说道。

王静雪激动到浑身颤抖，她狠狠的瞪眼桌前的那对男女，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重重的关门声。

喝醉的高鹏终于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他对着一屋子的亲人大声的为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爱情辩护。

回到房间后的高鹏蜷缩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泣。

在消沉了三天后高鹏终于起床，起床后的他接到了一通电话，他兴奋到大叫，哭泣。然后他叫来了所有家人，他郑重的说道：“属于我的东西，就算曾丢失过一段时间，但它最后还是会回来。”

高鹏将房间内外细心的打扫一遍，然后风风火火的离开。

两天后，高鹏打扮好自己独自站在车站，他从没和今天一样穿着正式。

车到站，高鹏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日夜思念的人，她后面还有一个高傲的女人和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

在家门口，高鹏对王静雪求婚了。当着双方的父母，高鹏对着王静雪说道：“嫁给我吧。”

王静雪看着面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幸福的点点头。

一年后，他们的婚礼上，高鹏曾经的舍友醉醺醺的说道：“真羡慕你们。”他和女友在三年的时间里每天晚上打电话，但最后他和一个只认识三个月的女人结了婚。

高鹏和妻子对视一眼，目光中全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