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串

王巽看着路边的烤肉摊，想起他第一次吃羊肉串的时候，虽然这么些年过去了，当时的酸楚现在想起依然忍不住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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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他还在上小学，大约十多岁的样子，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去赶集，在农村集市已经算的上繁华热闹之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集市上大多数东西都是本地的土产。偶尔有些新奇，让人兴奋一阵。

今天的集市显得很热闹，他们刚走进集市门口，就被吵吵朗朗的人群吸引住了，原来新开了一家小饭店，趁着赶集的日子开业。鞭炮已经放过了，一地红艳艳的碎屑，如同一层红地毯，又如开满红花的小路，令人看了心里欢喜。而这家店的一个稀奇玩意儿就是羊肉串，五毛钱一串。

听着刷过油的羊肉在炭火上吱吱的燃烧声，王巽口水已经快流出来了，手被母亲牵着向前走，眼睛却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羊肉，母亲看到了。

羊肉摊上的小伙子，被烟熏的满脸灰，一只手拿着一把肉串在炭火上翻来翻去，另一只手忙碌于旁边的瓶瓶罐罐，挂在前面的围裙，一滩一滩的油渍连成一幅画，从脖子垂下的两根崭新的布条，告诉大家，这条围裙今天第一天上班。小伙子很热情，招呼着围在摊前的人，尤其针对直勾勾盯着他的那些小不点儿。空气中不仅是肉的味道，还混杂着各种调料的香味，令人垂涎。

“小朋友，赶紧找你妈要钱来买，一会儿就没有了。”这句话也没具体针对谁。可在王巽心里，这句话仿佛是说给他听的。

“嫂子，给孩子买两串吧，不贵，五毛钱一串。”

王巽可怜兮兮的看了他妈一眼。妈妈早看出的意图了，她也想给孩子买两串，解解馋，可五毛钱，将近一斤麦子，两棵大白菜，该省还得省。女人的心比较软，要是换做王巽和他爸来赶集，什么都不敢多要，眼也不敢多瞅。他爸那句名言一直影响到他现在，你这一口下去得吃掉多少麦穗。

“现在人太多，等回来再买。”妈妈既不想花钱，又不忍看着儿子干咽口水，来了一手拖一拖，心里想着或许赶集回去，摊子早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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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王巽心里感觉赶集的时间过的飞快，现在却感觉好慢，他感觉母亲走的好慢，付钱的时候仔细的过头，打开一块方手帕，所有的钱卷成一个卷，慢慢展开钱卷，抽出一块两块，或者是几张一毛的五毛的，递给摊主前，拇指与食指使劲搓一搓，数一遍，确定无误才递过去。付完钱，把钱再卷成卷，用手帕包好，塞进裤兜。

更让王巽恼火的是母亲讨价还价的时候，先问摊主怎么卖，然后在菜堆里翻一翻，找到一个品相不好的，甚至是烂掉的。

“这菜都这样了，能不能便宜一点。”假如摊主说了一个低一点的价格，母亲会说一个更便宜的价钱。而最令人烦的情况是摊主说不能便宜。母亲问某某价格能不能卖，被拒绝后起身一边走一边问摊主自己的价格可不可以。走两步摊主不松口，再折回来，一边嘟囔，一边拣菜，称重的时候，盯着摊主的秤杆，一定要高高的才满意。

王巽看着母亲的举动，既因为心急而着急，也因为难为情而着急。

“快点吧，差不多就行，赶紧买了赶紧回家了。这天这么热，赶集赶集，上赶着挨挤。”王巽嘟囔道。

对此，母亲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我行我素，照旧慢腾腾的走，照旧小心翼翼地展开手绢卷起手绢，照旧不依不饶地还价。

终于熬到了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半空中，集上的人少了不少，很多摊位已经空了下来，母亲终于说要回家了。

走到羊肉摊前，上午的热闹冷却下来，小伙子盯着路上的人们匆匆而过，偶尔吆喝两声。

“中午了，便宜了没？”

“这个哪有便宜的，五毛钱一串，童叟无欺。”有生意上门，小伙子的疲惫一扫而光。“来多少串？”

“来个两串就行，买多了，还得吃不少时间，天这么热，要早点回家了。”

“没事，你可以带回家去吃，签子下次带回来就可以，你只要交5块钱押金。”

“算了，就买两串，就我这孩子谗，我可吃不了羊肉那股味。”

“嫂子，你开玩笑呢，哪有买两串的，最少也得来个十串二十串呀。”小伙子拉开抽屉，“嫂子，你看我这抽屉里有一块的钱吗？”

“我们就买两串，你卖吗？”

“两串，我还得给你单烤，要是上午人多的时候，买一串我都卖给你。现在最少也得十串，够我烤一次呀。”

“这么贵，十串就五块钱，够买一蓝子菜了。巽巽，下次来赶集再买。”

王巽挪不动腿，望着母亲，满眼乞求的目光，“妈，就买十串吧。”

“这么贵，简直是坑人。”

小伙子一听急了，“坑人，自己没钱买，穷的连五块钱都拿不出，都不嫌丢人。走走走，小心被我们坑了。”

“谁说我们没钱，谁知道你这是不是真羊肉，不定哪弄来的死猫死狗。我们怕吃坏了肚子。巽巽，回家，咱买二斤羊肉，回家自己烤着吃。”

母亲拽着王巽走进了斜对角的肉食铺，在此经营多年的肉食铺老板四里八乡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听到了刚才的吵闹，“唉，还真打算买二斤肉呀，我给你去要两串就行了，不就是解个孩子的馋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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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老板手里举着一串羊肉串进来，递给了王巽，“吃吧，孩子。”

母亲执意塞给了老板一块钱，拉着王巽出了门。

王巽细细咀嚼着羊肉，可是就是嚼不出味道，比白水煮肉还淡。他的心里酸楚的很，可是没掉眼泪，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有一天一定要自己弄一个烤羊肉串的摊子。

王巽坐到油乎乎的桌前，对着老板喊了一句，老板，来一串羊肉。

周边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一刹，目光又四散而去。王巽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肉串，还没放到嘴边，两颗滑溜溜热乎乎的泪珠滚到嘴边，真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