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想当年

我记得，想当年

01.

八月，收到一张来自广州的明信片。上面是夜晚灯火中的“小蛮腰”。

明信片的后面有一排刚劲有力的字：有生以来，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想离开一个地方的渴望，但我必须留下来。

我记得，想当年。

没有落款。

02.

眼前的繁华我从不羡慕，因为最美的在心不在远处。

记忆中，自己是活得没心没肺的。在那个池塘边的榕树下，甚至在学校里，我都笑得那么无拘且没心没肺，像一株充满能量的太阳花，开得恣意而灿烂。

在村里总可以看到一群高个子的男孩子旁边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喂，你站在池边的蓬头榕树下，你可会忘记那小小的孩子。

在那一群一块长大亦或者看着我长大的人中，有那么一个人，让我对他有依赖，且百分百的信任。

记事起，我每天都跟在你身后，就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然而，做出来的事却令人头疼又无可奈何。

你比我大五岁。五岁意味着什么？那会儿我对它没什么概念，后来，在花落之后，我才闻到它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

你跟其他男孩一块斗纸牌，玩弹珠的时候，小屁孩的我肯定不甘寂寞。

坐在你的边上，看着你们斗纸牌。眼珠子不停的转着，散发出皎洁的光芒，笑得一脸单纯无害，就在你快赢的千钧一发之际，小脚丫子一伸，扰乱了全局，然后跑的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贼快。

留下一个扶额摇头且一脸无奈的你，和一大片笑声划破了寂静的村子。

有时候也到蓊郁苍翠的林子里，戴着木麻黄树枝做的“草帽”，玩着捉特务捉迷藏的游戏；有时候坐在池塘边，用脚拍打着水面，吓吓水里的白条，用竹叶吹出清脆的声音逗逗天上的飞鸟；有时候干脆什么也不干，就安安静静的欣赏着落日余晖，就真的那么简单。

那时候从来都不寂寞。

03.

每次在外面耍完，回家都是满身满头的尘土惹得鲜有脾气的妈妈都不免唠叨不停：“你呀，什么时候能像个女孩子安安静静的？弄得灰头灰脸的，像什么样呐”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你还没走远听到了亦或者也觉得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每次我们耍玩后你送我回家之前都要认真的把我身上的灰尘拍掉，眼睛睁得老大，生怕有漏网之鱼。

我总是觉得多此一举也总抱怨你下手真重。

每次都抓着你的衣角高高举起我衣服的袖子闻了又闻，然后嘲笑道：“这样是没用的，你闻闻看，还有泥土的味道呢，我妈肯定能闻出来。”而你却总是笑而不语，那会我觉得你的眼睛此我好看，就像有光一样。

为了这事我还对着你揪嘴了一整天。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妈一样不喜欢我灰头灰脸，整个人充斥着泥土的味儿。

后来，我才知道你只是怕我回家遭到嫌弃和挨骂，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喜欢那个泥土的味道，因为里面混杂了太多太多的不可言喻的情宜。

曾逐东风拂舞筵，已带斜阳又带蝉。

拖沓着水色的时光，各自扣紧行囊，青春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我想像小时候那般，累了的时候可以靠在你的肩膀上休息一会，喘口气再继续朝前走；我想把生活里的芝麻绿豆的琐事全补与你分享。而今，可与何人说？

有好些年了吧，也不知从何时起，走在路上看到和你相似的背影总会恍惚；星期天晚上家总习惯站在房间的窗口看着距离就几十米远的另一个许久未曾打开的落地窗发呆，沉默如空气，把夜的每个毛孔包裹。

即使回忆如钢铁般坚硬，仍会有念念不舍的风把陈旧的面容穿透。

04.

常常在日落时分，捧上一本书，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看，直看到暮色从草尖上落下来，看到鸟儿的欢叫声融入夜色。那是人生的一种迷茫，身后的青春正在慢慢凋零，而前路却又看不分明。

八月份，我正式成为一名高三党。每天马不停蹄的赶着学习进度，不是周测就是月考。

看着堆积如山的试卷，一木箱一木箱的换，想起你多年前曾手搭着我的肩，说:你个小短腿，以后肯定没有高三累积的试卷高。

我当时不以为意，一脸我就看你吹牛的模样，后来还对你说了句，我还有两米的腿在地下没有拔出来呢。

好在我长高了，不然还真会像你说的那样。但，那一叠叠试卷和练习本真的很像一座座小山，压的我都快喘不过气来。看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正在单调递减，而最小值只能取零。我不在乎压力，只是感觉很渺茫。

咖啡还续书签还新，夏天早已擦身而去。秋意渐起，九月开学季的狂潮，每天活得着急的我们终于迎来三天的小长假。

回家后发现你房间的落地窗开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到你家，结果开门的是阿姨。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为了打探你的消息我还是包裹好情绪，与啊姨唠嗑了家常。从她嘴里我得知你现在身在何处。

记得当时说起你的住处时，我立刻拿起笔和本子一字不漏的记下来，还校对了好几遍呢。

回到家后迫不及待的翻开本子，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有好多琐事想与你分享，然而，却无从下笔，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那夜，愁云出岫，明月孤悬，烟波浩渺，潮打空城，忽而衰草离离，鹧鸪鸣叫，杜鹃啼血。

05.

国庆期间，一个霞光绽放的午后，我坐在池塘边上的草地上，顶着蔚蓝辽阔的天，听着脆耳的鸟鸣声，和风飒飒，氤氲齐开。看着池塘对岸长青树下，一群聚在一起打扑克或者玩弹珠的孩童伴随着听不清的热闹声。

调好焦虑，按下快门，忘了时间，忘了长大，留住一群人最纯真快乐的时代。

我把它做成明信片，在背面写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我也害怕自己的坚持到头来会成为笑话。你，还好吗？我们都别说谎。

没有落款。

---

2018.11.24.  多寒日短月又缺

文/陈荒唐      我希望明天有太阳，灼烧我那腐烂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