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鸟

作者: 焦月二十三 | 来源:发表于2018-02-19 17:24 被阅读173次

          我穿着有些破烂的衣裳,额头上带着一个八角斗笠。

      天气炎热,我回过头望着远在天边的云巢。

      开心的笑了。

      我名阿烬,精卫族未来的女娃祭司.

         只怪我总是玩儿乐,足足两千年才掌握了从精卫鸟变成人再从人变成精卫鸟,要是我能稍微认真这么一点点,早就能离开云巢去人间玩儿了。

      其实除却我爱玩乐,阻挡我的,还有我阿娘

      阿娘总是不让我到人间去,阿娘总说:我们精卫族都是死心眼,认了一件事非要认到底,若不是如此,我怎能不顾你祖母的阻拦,非要嫁给你阿爹,我们黑翼精卫里偏出了你这么一只调皮的红翼小精卫。

      每次提到阿爹,阿娘都有些沉默,阿爹早些年同苍鹰族争夺地盘,是部队的领帅,前几场大仗都打得漂漂亮亮,就最后一场决战,为了救一命黑翼士兵丢了性命。

      都说精卫一族执,执是好事也是坏事,一只精卫鸟一辈子执着与许多事,最执着的只有一件,阿爹最执的那件事,让阿爹丢了性命。

      阿爹为了说服祖母将阿娘嫁给他,便给祖母说,以后红翼和黑翼便是一家人,就算是战场上也要同生共死。红翼一派本是精卫族的领袖一派,红翼精卫们虽不乐意,但是拗不过阿爹这个老大,便和黑翼签了契约让两个翼派结成了生死兄弟。

      与苍鹰族决战之后,精卫族虽大胜,红翼一派却因为阿爹的过世而渐渐衰败,可是因为阿爹的死,唤醒了精卫族不管是什么颜色的羽翼的精卫都是一个种族,自此,精卫族不在分裂,也不各自称王,纷纷效忠于神殿和女娃祭司。

      不论是红翼还是黑翼还是其他翼,都敬重我阿爹,所以阿烬从小便是精卫族的宠儿。

      不过就算整天活在蜜糖罐子里,也会有一天嫌蜜糖罐齁嗓子,所以我终于决定上人间玩这么一趟。

      苦练了许久的化形还是失败了,我化成精卫鸟形时从云巢一跃而下,精卫鸟是我的本形,前半截飞的倒还是顺利,后半截好不容易遇见个人族的大船,却飞过了。

      飞过了本是小事,大不了再飞回去,可偏偏那个时候她已经念了化形咒,变成了人族女孩子。

      且不说我化身为人从未游过泳,就算是作为一只鸟,尤其是精卫这种鸟,更对大海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精卫一族就是为了克服对海的恐惧,才将云巢修在了南海上头,激励那些不小心掉到南海里的精卫鸟克服对海水的恐惧,先人想的倒是极好,唯独算漏了掉到南海里的精卫鸟就没有回来的。

      所以,落水的一瞬间,我就开始惭愧了,我对不起阿娘对不起祖母,本心思着玩完这一遭就回去好好上学堂,这下可完了,全都完了。

      海水刺激着我的鼻子,我呛了一大口水,卡在喉咙和鼻子里,上不来下不去,快来个人救救我,我就要...就要.....被水给噎死了。

      女娃先祖,若是您显灵让我活着回去,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做女娃祭司归顺您老人家。

      您的事故再不要在我身上重来一次了,好歹您死后能变成精卫,我死了就真死了!

      我的身子变得好沉,手脚好沉,我...真的...要死了。

      “扑通。”

      “咳咳咳...”我趴在地上,将肚子里的水吐得一干二净。

      一个棉绒绒的毯子裹在我的身上,将我搂在怀里,我只是不停地哆嗦,浑身冷的像块冰,眼里一片模糊,是在海水里泡了许久的缘故,而且我原本是只鸟,不太懂得眨眼这种事,只能任着海水冲刷,这会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将她搂在怀中的人身上很暖和,隔着绒毯子我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阿娘说女子要有女子的矜持,可我如今也实在是顾不得,只能反抱住那人,恨不得能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那人不知怎么,我这么一抱他,他更热乎了。

      反正我是鸟,他是人,没可能的,我安慰自己。

      因为他的体温太舒服了,我有些没出息的贴在他身上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日上三竿。

      身子底下晃呀晃的,应当正在某一辆大船上,应当就我之前寻思着降落的接过飞过了的那艘大船。

      门敲了三声,我不愿动,便卧在暖乎乎的木板床上装睡。

      还是那个人,浑身热乎乎的人,我原是只鸟,所以对温度格外敏感,稍微冷一点就愿意睡觉,暖和了就爱到处玩。

      他温暖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可似乎是因为我的额头太烫了,感觉不太真切。

      “要是醒着就将这碗粥吃了。”他的声音特比轻,似乎是怕吵到我,但是一听吃粥,我便有些没有精神,我不喜欢吃粥,没滋没味的。

      “船上只有这个能吃,我们的船已经在南海上漂了许久了,找不到陆地的方向,粮食剩的不多了,你将就着。”他还是轻轻地解释道,我觉得人家都这般说了我还是这幅嫌弃模样有些不妥。

      我睁开眼睛,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他的皮肤有些黝黑,看起来很强壮,干净的眉眼,眉角是浅浅的笑,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真是想不到,跑船的人竟能有这么一口小白牙。

      他吹了吹手上的白粥,说是白粥,碗底也没有几颗米粒子。

      我还是很配合的张开嘴,吸了吸有些鼻塞的鼻子,可能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那人的小白牙露出的更多了,柔和的眉头微微上扬:“一会儿我在给你弄个地瓜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勾起唇角,手指伸出了个二,要不还是给我两个地瓜吧。

      他答应的干脆:“好,看在你风寒的份儿上,就再给你带一个地瓜。”

      我很欢喜,面对着眼前人,看着他的小白牙,和他那双会笑的眼睛,我就忍不住欢喜。

      他一口一口为喂我喝完粥,将我塞回被窝,将我的被窝塞得一点都不漏风他才放心的离去,临走关门时又露出一口小白牙:“我叫陆柏雍,船上的人都就我阿雍。”

      陆柏雍。

      我记下了。

      唯一我不满意的就是念学堂时不用功,雍字不太会写。

      陆柏雍每日三餐都按时送来,每次都会同我讲话。

      “我叫阿烬。”

      “火尽烬?”

      “嗯。”

      “真特别。”陆柏雍从怀里掏出地瓜,又露出漂亮的小白牙,:“给你,快趁热吃。”

      自从我被他救到船上,便整日里就是吃白米粥吃地瓜,远不如我在云巢中做小霸王时吃得好,但是我每天都很开心,我究其原因,应当是每日能见到陆柏雍的缘故。

      白日他要在船上做工,其实也没什么工作,就是打鱼,擦船板,然后去寻几颗珍珠什么的回来送给我让我开心。

      夜里他就在一边念书,都是些之乎者也的道理,其实他读我也听不懂,但我还是眼睛里闪闪发光的盯着他,听他露出小白牙,夸我一句:“阿烬若生为男儿郎,凭你的才智,定能考个好功名。”

      我微笑的点头,他不知我在云巢那会儿,可是学堂里的毒瘤,夫子都奈我不何。

      半个月过去,我的身体已经全都好了,陆柏雍所在的大船也已经粮油枯尽,船上有人开始浑身流血,在海上迷失方向已足足有两个月了,船上的船夫早已经人心惶惶了。

      那日我肚子饿偷溜出去,听见一个中年人怒骂陆柏雍的声音:“你将那小娘皮救下来作甚,若不是她一天吃四个地瓜,弟兄们还能再撑几天。”

      “她一天只吃一个,剩下的都是我不吃攒出来给他吃的,哪里算得上四个?退一步讲,船上我干活最多,多吃一个地瓜怎么了?”陆柏雍被整个船上的船夫孤立了。

      我小心的躲起来,躲在杂物房里哭鼻子,我没想到自己的地瓜都是陆柏雍剩下来的,每天他要早起干活晚上还要给自己念书,平时吃的也只是清水白饭。

      都是因为我,我越想越惭愧,哭得眼肿成了两个核桃。

      陆柏雍找到我时,我泪眼婆娑的抬头,才觉得初见时那个强壮的男人现在也已经瘦了很多,哭得更迅猛了。

      陆柏雍手忙脚乱的擦我的眼泪,小白牙又露了出来,他笑道,声音依旧温柔,他眉目生的英俊,一笑更是好看:“哭什么,是不是听到他们说话了,都是一个船上的,大家只是太惊恐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们人都不坏,平日里都很照顾我的。”

      “你别担心。”陆柏雍不停的摸着我的眼泪,我看瘦成条条的样子便总是觉得难过。

      陆柏雍带我到甲板上看星星。

      他虽是船夫,学问却很是广博:“你看,那是牵牛星,那是织女星...”他同我将牵牛织女的故事,我从未接触过情爱之事,听完颇受感动。

      他的小白牙还是闪呀闪的,我不知是怎么了,是蓄谋已久还是即兴发挥,总之我吻了陆柏雍,陆柏雍好看的眼睛挣得溜大,耳朵红的像烙炭,我的手攀上他的脖子,他的体温又升高了,滚烫滚烫的。

      自此,我也知道了何为怦然心动。

      这晚之后,陆柏雍见了我总是红着脸就逃跑。

      被我两次逮住之后,他还是很是害羞,“我一大姑娘不害羞,你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害羞的。”

      陆柏雍被我这一句话说的浑身烫烫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阿烬,到了岸上,我们成亲吧。”

      “好!”

      有了奔头我便趁着那日半夜,摸着黑变成了精卫鸟,朝着周围飞去了。

      一定要快快的找到陆地,快快的。

      我寻了整整一夜,飞的距离比我前半辈子加起来都远。

      才找到了他们应当登陆的地方。

      我第二日落在我的房间里,头发已经被清晨的云雾打湿了,我佯装躺进了被窝,装睡。

      陆柏雍早上来看我时,我正装作大梦初醒状:“阿雍,我做梦的时候阿,看到我们应当往东走五十里,再往西...”

      陆柏雍小心的将我拢在怀里,有些担心:“昨天夜里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担心死了。”

      “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极不擅长说谎。

      “没关系,回来就好。”陆柏雍笑起来,还是那口漂亮的小白牙。

      大船在海面上行驶了很久。

      终于看到了大陆,我雀跃的缩进陆柏雍温暖的怀里,我们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但是其实一切并不是我想的这般简单。

      我早该想到,陆柏雍这样才貌双全的男子,怎会只是个小小的船夫。

      下船的一瞬,便被清一色的人群包围。

      他们背后的我认得,兵。是人族的军队。

      为首一个穿着银甲战袍的男子,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跪下,我愣在原地,陆柏雍握住我的手,微微一下:“这是我在船上遇见的海女,是她带着海神的祝福将我从海上带回的。”

      我浑身有些僵硬,那些人又和拜陆柏雍一般,又朝我拜去。

      我想睁开他温暖的手,他却抓的我死死地,不放手。我恶狠狠的瞪着他,他看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陌生。

      他拉着我坐上柔软的马车,马是专门拉车最平稳的马,以前我总是对着陆柏雍叽叽喳喳的说话,今日,我一点兴致都没有。

      陆柏雍坐再一边,大手覆着我的小手:“阿烬,我说的都会做到的。”他还是微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他不是我想象中的夫婿,我只想平平凡凡的生活在人间,而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

      他是人族的皇子,身份不凡,我不太愿意嫁他了。

      我鼓起勇气,抬起眼眸望着他:“阿雍,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是海女,我应该回到海洋里。”

      我撒了谎,我才不是什么海女。

      陆柏雍第一次对我有怒色:“我才不在乎什么海女,你只要安稳的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他察觉自己语气有些激烈,便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我知道,我和你想象的有些偏差,可是我还是那个陆柏雍。”

      我的心动摇了,我感受到了他皮肤上褪去的热意,他一定有些伤心了。

      “这种话,我不会再说了。”我看了他一会儿,做出了我最大的让步。

      他将我搂的更紧,生怕我会逃掉。

      我以为我接受他皇子的身份就够了,没有想到人族和我们精卫族是不同的,精卫族的男子女子都是你情我愿喜结连理,陆柏雍一回到凌云府便匆匆的进了皇宫,应当是去见自己的父亲了。

      曾经在船上时他也跟我提过,他父亲是个极为严格的父亲,对其他儿子如此对他更是如此,所以他一气之下逃了出来,逃到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出逃逃得很狼狈,所以他只能重新乖乖地回去做他父亲的好儿子。

      当时听他这么说,我还反思了好一阵自己的性子,生怕自己的性子哪里得罪了自己未来的公公让陆柏雍中间为难。

      陆柏雍回来之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吩咐下人说,谁都不要打扰。

      其实没人敢去骚扰他,这句话,就是同我说的。我整日呆在这巨大的凌云府里,起初还有意思,将凌云府逛了个遍,可是后来,我发现凌云府还是那个凌云府,我还是那个我,只是陆柏雍不是那个大船上的船夫陆柏雍了。

      他不穿破烂的衣服,也不做这么些粗活了,更重要的是,也不会为了给我留一口地瓜而饿肚子了。

      我偶尔也会要求陆柏雍给我带地瓜回来,他带回来的地瓜更美味了,只是这味道,却跟大船上的差了许多。

      陆柏雍不准我出府,我是闲不住的性子,凌云府里陆柏雍不常在,我就只能找别人陪我玩儿。今天找小桌子明天找金花,府中的丫鬟下人不多,倒是个个都很喜欢我。

      直到有一天,陆柏雍喝了酒,到我房间,我正在温习白日跟金花学的剪纸,他们剪得都很像,就我怎么都剪不像,他们剪得是我,我剪得是陆柏雍。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虽说他的五官在我眼里历历在目,可是这眉宇间的神态我总是把握不清,不知是温柔的好,还是现在敷衍的好。

      我心里当然知道,温柔的陆柏雍好,只是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眉宇间的温柔了。

      陆柏雍进来我房间时,吓了我一跳,剪子就这么直直的刺进了我的手指,鲜血直流,我匆忙将手指塞进嘴里,倒不是怕流血,只是我的血不是人类的红色,而是精卫鸟的特有的浅紫色血液。

      陆柏雍拿出医药箱,将我的手指包扎好,似乎没有瞧见我指甲里淡淡的紫色:“你呀,这么的大的人了怎么还真么不小心呢?”

      许久没有听见他关心我,我眼睛一红,努力的扎着眼睛,把眼泪吞回去,我不怎么会眨眼,多半时候我都不眨,如今猛地眨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才觉得眨眼原来是这样用才顺手。

      陆柏雍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谁都没有解衣裳,我就这么靠着他的胸口,睡着很香,睡梦中,我感觉他温暖的手在我脸颊上停留。

      匆匆而逝。

      几日后,我才知晓那夜他为何抱着我睡,原是内疚。

      内疚什么呢?说好与我成亲的他先和别的女人成亲了。

      我在云巢被惯坏了,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不愿娶便不娶,拖着我做甚?

          我虽话是这般说,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得。

      我本以为我借着我那股刁蛮性子,能一怒之下离开凌云府,回我的云巢去。

      我行囊都收拾好了,临出大门时,便心里堵的要命,舍不得,舍不得小桌子舍不得金花,舍不得这里的丫鬟下人。

      舍不得他们都是骗人的,我最舍不得的,左右跳不开一个陆柏雍。

      既然走不掉,我便不如去瞧瞧他的新娘子长得是如何貌美如花赛天骄的,让他将我堂堂精卫族少主一脚踹开。

      新娘子姿色平平,气度也是极为普通。哪里比得上我一根汗毛!

      我坐在宾客席里喝酒,将小桌子和金花吓得就差跪下拔刀自刎了。

      陆柏雍和新娘子一桌子一桌子的敬酒。

      敬到我这桌时,我这个心里,就像被十几个小心眼的姑娘用尖指甲扣,扣得我这颗心脏疼得抽痛抽痛的,陆柏雍你这个王八蛋!

      陆柏雍脸上没有多少喜色,目光撞上我的目光时,有些复杂。

      我这才知道,我的陆柏雍,我的地瓜船夫,我的小白牙成了别的小白牙了。

      我这辈子第一次沾酒,便是陆柏雍和她的正妻琴瑟和鸣的好日子,我举起酒杯,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陆柏雍,我敬你。”

      我与陆柏雍撞杯,他出手拦我,没拦住。也是,他就算有胆子拦我,自己的正妻就在旁边,以后同床共枕的人,何必因为我一个外人坏了下半辈子呢。

      以后她是正妻,我就什么也不是了,不说了:“来,正妻,我敬你。”

      我还是笑嘻嘻的,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和善,可是这个陆柏雍的正妻齐枳若也不是个简单人,什么事儿都看出来也和没看出来似得,笑的温婉:“那就见笑了。”

      她一饮而今,见笑?我看着周围人看热闹的嘴脸,我才惊觉,哦,笑柄就是我阿。

      没事儿,我是精卫鸟,我不要脸。我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我还不能哭一哭喝点酒解个愁了?

      我看着陆柏雍拉着新娘子的手,走到下一卓,心里彻底是凉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脑袋里晕乎乎的,浑身热乎,这时候我才知道这个酒阿是个好东西。

      宿醉一夜,喝的脸煞白,夜里金花给我擦汗伺候我夜吐,今日酒醒了可得找金花好好道个谢。

      去找金花,丫头院里没人,一个人都没有,我就蹲在门口等她们。

      她们喜滋滋的伶着鼓囊囊的钱袋回来,高兴地合不拢嘴。金花也在咧嘴的大部队里,就数她咧的最大,她看见我,吓了一惊,我脚蹲麻了伸出手:“金花,扶我一下。”

      金花颤巍巍的扶起我,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我说:“没事儿,谁还能跟银子过不去阿,我就是想来与你道个谢,昨天晚上谢谢你。”

      金花吓得浑身抖动,许久才吐出句话:“昨夜不是奴婢伺候的您,是二皇子亲自给你换的衣服吐得东西。”

      我心里燃起了火苗,“昨夜不是他大喜的日子吗?皇子妃独守空闺了?”

      “也不是,二皇子后半夜又回去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是那拿的起放不下的人,如今这样的,就一拍两散吧,我也没兴致在这里做什么小二小三的。

      “成,我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这个玉坠子你就拿着吧,这是从我故乡拿来的,就这么一枚,好好带在身上着能延年益寿,也算是教我剪纸的学费了。”

      金花满心欢喜的收下,进屋去了。

      我左思右想,还是不要同陆柏雍道别了,省的到时候他甜言蜜语,我就舍不得走了。

      从前我总给他闹着说我要走,他总是留,现在再去闹也不合时宜了,他有妻是个有妇之夫了,我也不就再玩儿那些暧昧把戏了。

      我这么想着,原地变成精卫鸟,飞回云巢了。

      回了云巢大病一场,病气缠绵了两个月才彻底驱走。

      我阿娘说,这病的瘦了好几圈也算是我私自去人间玩耍的应报。

      其实我阿娘不知,我夜里总是缩在被窝里哭,日里哭夜里哭,不哭心里就酸的难受。

      我这么不告而别的离开,我自己其实也不轻松,唾弃自己是个糊涂蛋,应当好好告别了在离开。

      我好好去念学堂,而且还知道了雍字怎么写。

      在船上她忘了问,回去之后他没时间,他亲自教给我这个机会就耽搁了。

      我整日里想夜里想,总觉得亏欠他一通告别。

      我又巴巴的飞了回去。

      我生怕到了那里是个黑夜,看着他和齐枳若两个人琴瑟和鸣。

      所以故意挑了个大白天。

      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陆柏雍了。

      陆柏雍在书房里提着毛笔写的飞快,我推开门,走进书房,陆柏雍瘦了很多,看起来又像在船上时给他留烤地瓜把自己饿瘦陆柏雍了。

      他很惊异,望着我半天,痴呆一般捏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觉出疼来才风一般的扑向我将我箍了满怀。

      他劲太大了,我就是来告别的,我胡乱抹了一把眼上的泪:“我就是觉得不告而别太不光彩,回来跟你道个别。”

      “别走了,求你。”他拥着我,我就真的再也迈不开腿了。

      彼时金花大大咧咧的走进来,还没进门就大喊到:“二殿下,皇子妃有身孕了!”

      又是个晴天霹雳。

      “你听我解释。”陆柏雍慌乱的解释着。

      “那你解释吧。”

      “...”真让他解释,他却忽然无从下口。

      “你说不出,那我说,孩子是你的吗?”

      陆柏雍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说什么,倒是觉得看清了眼前这个人。

      点了点头:“哦,那你我这次算是断干净了,以后便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也罢,也就只有我寻你,若是你寻我寻千万年也寻不到的。”我笑了笑。

      这回我再也不想给自己也不想给他机会了。

      “我会娶你!”

      “可我已经不想嫁了,我想嫁的那个人阿,死了,死在这儿了。”我指着疼痛的心窝,便觉的真是造化弄人。

      我逃一般跑出来,离开了。

      我又和个龟蛋似的逃回云巢去了。

      阿娘这次连骂我都懒得骂,只问了句,心疼不?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点头是因为疼,摇头是因为真是太疼了。

      这一次,我躲在云巢里,一躲就是三年。

      看来我这次的缘分,真的到头了,暗骂自己没出息,运气背,第一次下凡间遇见这么个人,遇见这么段情。

      真是狼狈。

      有一天我的玉佩发出嗡嗡的声音。

      这是我留给金花的玉佩另一半,早就便算准了这玉佩迟早会落到陆柏雍的手中,若是他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便会好好搁着。

      不出意外,他不仅搁着,还随身搁着。

      如此,这次我还能再去一趟,这一次,是去给他收尸,除非他要死了,不然玉佩绝不会发出嗡嗡声。

      三年的时间,爱淡了反而恨变多了,我是何样的人?精卫一族的宠儿,那女人哪里比得过我,偏他陆柏雍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竟然将我真心踩在地上。

      我怀着报复的心第三次回到人间。

      陆柏雍跟自己儿子出去狩猎,儿子送进了虎肚子,自己的胳膊也随着孩子进了老虎肚子。

      我进去时正赶上房间只有一个大夫在给陆柏雍换药,整个屋子都是一股腐了的烂肉味儿。

      我依旧还是那个我,倒是陆柏雍,老了许多,看来这些年,他过得也不顺心啊,唯一的儿子送进了老虎肚子,自己这一条胳膊也烂透了。

      郎中走了我才显身,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也不必藏着掖着。

      “这些年,过得好吗?”陆柏雍半迷着眼,眼里很是疲惫,他将自己残废的胳膊藏了藏。

      “嗯,我挺好的,我以为你这种人应该过得也很好才对。”我的语气有些恶毒,我了解陆柏雍,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会让他难过,这时候反将他一军正好,她捏住自己的鼻子,有些嫌弃:“你这胳膊,烂的忒恶心,藏也没有用。”

      这话说出来时,我自己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现在自己这幅模样,真是挺恶毒的。

      我以为陆柏雍会生气,然而他只是淡淡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他已经飘了胡茬,不是那个小白牙了,可我明知道他不是我的小白牙,看他笑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我听他说:“胳膊废了便是废了,倒也不用藏不藏得。”他晃了晃自己散发着腐烂味道的右手:“都这幅样子了委实也没什么藏得必要的,我就是觉得这味道你闻了不舒服。但是你看我,坐都坐不起来,当真是想藏藏不住。”他苦笑。

      “为什么不娶我?为什么娶别人?”我还是按耐不住,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若是你信我就好了。”陆柏雍轻轻的一笑,有一股将死之人的遗憾。

      我心里颤抖,“怎么..回事?”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有一位严厉的父亲,他对我的所有兄弟都很严苛,尤其对我。”

      “我和他们的不同,因为我是父王钦定的储君。”

      “我不是兄弟中最适合做储君的,我能做储君,全是因为我母妃,她是整个皇宫最受宠的女人。”

      “我的兄弟们疏远我,我也被迫每日都待在皇宫里,学我不愿学的东西,做我不愿做的事情,我最不愿意的,就是万人之上的龙椅。”

      “所以,我逃了,我说服父王让我带兵去征讨一个海另一端的一个小国。”

      他苦笑一声,“我哪里是想带兵,我只是想逃跑而已。”

      “因为我的一时冲动,父皇从民间征兵三万。可这三万人,就因为我的软弱,全都葬身大海。”

      “海上遇到了风暴,十八艘战船全都覆灭在巨浪之下。”

      “我被大船上的人救起,我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船夫。”

      “我的心愿完成了,我脱离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代价却是三万人的性命。”

      “我每日除了做工就是盯着海面,能救起一个人也好,也能让我的良心安稳一些。”

      “然后那天,风和日丽的,我救起了一个姑娘,被海水泡的浑身冰凉,我用毯子裹住她。”

      陆柏雍勾起唇角,露出一排小白牙:“我本来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那个姑娘反过身,紧紧的搂住我,很难形容那时我的感觉,似乎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你瞧,就是她,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我从来没有侍候过谁,遇见你以后,我才知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你笑我就能开心好多天,你蹙眉我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每天兢兢业业,就算迷失在海洋里穿上的粮食越来越少,我不担心死去,我整日里最担心的是我有没有让你开心。”

      我听着,泪水就在眼眶里转呀转,我以为我喜欢他是我的一厢情愿,从来不知,原来初遇时两人你不说我不言便已经偷偷定了心。

      “后来被你吻,你可知面对群臣盘问我都没皱一下眉头,可你那蜻蜓点水的吻,却让我心慌意乱的无所适从,那天后我就暗下决心,此生非你不娶。”

      “可你还是娶了别的女人。”我抹掉眼泪,语气里说不出是不是失望,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刻薄恶毒了。

      这么多年,我总说不认命,但其实他娶齐枳若那天,我便认了。

      “是啊,若是顺风顺意便不是老天了..”陆柏雍看起来很疲惫,他胳膊上的伤已经非常严重了。

      才说了一会儿话便睡过去了,他睡着时,眉目都是悲痛,他失了手臂,也失了孩子。

      我本来想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面对着他,奚落他,可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过去的三年,我才清楚,我害怕的不是他过得好,害怕的是他没有我依旧过得好。

      因为我过得不好,所以也不想他过得好。

      可是看着现在的他,我紧紧的捏着我的衣襟,转头逃似得跑开了。

      我不敢看他,因为他就要死了,我的小白牙,真的要死了。

      凌云府还是凌云府,只不过看起来很萧条,周围挂着白色的丧条。

      凌云府的小皇子死了,下人们都很沉默,我躲起来,看着齐枳若哭晕了三回,从早晨哭的晚上。

      遣退了下人,一个人抱着小皇子的灵牌,跪在地上像个木偶一动不动。

      我迈进灵堂,我虽记恨她夺走了我的小白牙,但此刻,我厌恶的女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母亲。

      没了儿子,夫君也快要死了。

      “我原先嫉妒你,到现在,你比我可怜。”我说

      她浑身抖了一下,回过头,双目无神:“嫉妒我?”她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可招你嫉妒的,你是身份尊贵的精卫族少主,未来的女娃祭司,我呢,只是一个苍鹰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我心里大惊,“什么你是苍鹰!”

      “怎么,是不是也没有想到,俊美的苍鹰族怎么会有我这等相貌的普通的鹰?”

      “你可知雍殿下的母妃是何人?”

      我自己更是惊异:“是苍鹰一族的?”

      “不错是苍鹰族的公主,雍殿下有一半的苍鹰族血统,贵妃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迎娶一个精卫族的少主?”

      “那陆柏雍他..”

      “自然不知,知道贵妃和我是苍鹰族的人,除了我和贵妃娘娘,现在就只有你了。”齐枳若神色暗淡,满目都是隐忍,她抬起眼睛望着我,眼底才是真正的嫉妒。

      “你说你嫉妒我?真是可笑。贵妃娘娘初到人间时,我偶然救了她,她欠我一个恩情。”

      “我虽不漂亮,却也是懂礼识仪的,那日贵妃娘娘找到我,询问我为了报答当年我的恩情,问我愿不愿意做雍殿下的正妻。”

      “我有些犹豫,贵妃娘娘便说让我跟雍殿下相处一段时间。”

      “贵妃娘娘每日都叫雍殿下来喝茶,我就在一旁烹茶,弹琴。我对雍殿下一见倾心。”

      “我同雍殿下每日都陪贵妃娘娘到很晚,雍殿下每到晚上就魂不守舍,想回凌云府去。”

      “贵妃娘娘有次和殿下发生了争执,殿下对娘娘很是孝顺,总是顺着娘娘的心意,可这一次,他的态度很坚决。”

      “雍殿下最后还是妥协了,我隐约听见娘娘用自己的命威胁他。”

      她凄然一笑,“后来你便都知道了,我嫁给了雍殿下。”

      她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我,好像在观察什么,她垂下眼眸,更加黯淡了:“我真的是什么都比不过你的。”

      “大婚那日我便知道了,知道要嫁的人是雍殿下,我真的很开心,我第一遇见他就喜欢他,能嫁给他,不知用了我多少好运气。”

      “可我在婚宴上看到了你,张扬明媚不可一世的你,从我们开始敬酒,他的目光时不时的就锁定你,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和其他人都是不同的。”

      “看到他望着你眼神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了,我这辈子完了,我的婚姻也完了,这一辈子都要被你压上一头。”

      “你给我敬酒,你不知道我有多狼狈,我爱的男人娶了我,爱的却是别人,你知道他拉着我转身时候,我手腕的疼痛吗?”她苦涩一笑:“其实痛的不是手腕,而是心。”

      “我的洞房花烛夜,我的夫君,在大喜之夜,去伺候一个喝醉酒的女人,你永远不会懂我的心情的。”

      “你是被爱的那个,和我这个爱人的,肯定是不同的。”

      “他伺候了你一夜,我不甘心,我给丫头下人们打赏,无意中透露昨夜雍殿下来过我房中,丫头们便信了。”

      “果不其然,传到你的耳朵里,你当即就放弃了,要离开,我在你身后,觉得自己更卑微了。”

      “也是那时,我看着你化身成精卫鸟,一切我都明了了。”

      “若你不是精卫族,不是苍鹰族的死敌,你和雍殿下郎才女貌,是天底下对好的眷侣,可惜,你是精卫族。”

      “也可惜了我,成了贵妃的棋子,也成了阻碍你们相爱的绊脚石。”

      她的眼泪崩溃了,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原来她是苍鹰族,原来陆柏雍的娘亲也是苍鹰族。

      “娘娘给雍殿下说,若是想娶你过门,必须先娶了我。”她捂着嘴,眼泪汛猛。

      “你离开后,他就崩溃了,不去上朝,皇帝陛下对他失望透顶,储君之位也被搁置了。”

      “你知道我的第一次吗,是他醉酒把我当成了你!”

      “我生下儿子,他待我好了很多,我的心重新被点燃了,我以为我的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可是,整整三年,他再也没有碰过我,我们之间,名存实亡罢了。”

      “你说你嫉妒我,现在呢?我的儿子死了,夫君也要死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她仰天长笑,突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我将她搂在怀中,心疼我自己,也心疼她。

      我一步步的走到陆柏雍处,我,陆柏雍,齐枳若,我们三个人错误的爱情,是时候也该了断了。

      三年前没了断完,今日,我们三个人谁欠谁已经算不清处了。

      我后悔来了人间,却不后悔认识陆柏雍,我爱他,我会一直爱他,直到我死。

      我狠狠地将自己的手伸进我的胸口里,热乎乎的浅紫色肉球就是我们精卫鸟的心。

      精卫鸟的心可以救命,陆柏雍,这是我死之前,唯一能喂你做的了。

      我拿着自己的心脏,轻轻祈求,等你醒过来,就忘了我吧。

      不算道别的话,可还是让我眼睛里的眼泪流个不停。

      我感觉把整个南海的水都从眼里流出来了。

      我闭上眼睛,浑身开始发凉,强撑着身子飞回云巢,死也要死在故乡的土地上。

      我终于跌落在云巢中心女娃神像的最顶端,女娃先祖的头顶上。

      死后是什么样子的?

          等我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五天的早晨。

      祖母坐在我的床前,祖母成了女娃祭司之后,容貌就不在衰老了,我问她:“祖母,我怎么还活着呢?”

      尊贵冷静的祖母,第一次,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裳,眼底满是悲恸:“阿烬,过去了便过去吧,你好好歇着,祖母明日再来看你。”

      阿娘不在,我都快要死掉了,也没有来看看我,我有些生气。

      手指抚上心口,胸口里的心脏跳动的剧烈,虽不是我的那颗,但是跳动的十分有力。

      我起身,去寻我阿娘,我想吃她的糯米糖粽了。

      “我阿娘呢?”我问小婢女。

      小婢女缩了缩身子,逃一般的跑开了,我问了许多人,都说没有见过我阿娘。

      我找了好几圈,边走边哭,心里酸的厉害。

      我的心救了陆柏雍,我阿娘的心救了我。

      阿娘阿,救我这白眼狼作甚?我一边想,一边哭得更大声了,那段日子浑浑噩噩的,躲在自己的桃花林里,一饮酒便是一天。

            “阿娘,阿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阿娘不在了,再也没有好吃的糯米糖粽吃了,再也没有阿娘的叨唠了。

      阿娘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

      我三百年年没有出过桃花林,守了我阿娘的墓碑三百年。

      从桃花林里出来,才知晓了许多事并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来,自己是舒爽了可连累了爱我的人,便专心的在神殿里,真正的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神殿祭司。

      “阿烬,祖母老了,这女娃祭司一职,你还是早些继承吧。”祖母说,神色和蔼,不愿逼迫我。

      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的最执始终没有变过,那就是陆柏雍,只要我一天忘不掉陆柏雍,便一天不能成为女娃祭司。

      我麻痹了自己三百年,我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可实际上,他就在那里,没有变过。

      又过了三百年,我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时飞扬跋扈的样子,像祖母一样,遇事不乱处事不惊。

      祖母说我越发有女娃祭司的样子了。

      直到昨日,齐枳若出现在精卫族的领地上。

      我亲自去见她。

      六百年后第一次见面,齐枳若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雅致与娴静,应是位不错的妻子,她看到我,眸里感激:“谢谢。”

      “没什么,不过都是年轻时候的荒唐事罢了。”我轻笑,说的很是轻松。

      “他也来了,去看看吗,我们在云巢中游玩一阵,然后我们就要定居苍凌山,再也不离开苍鹰族了。”

      “旧人罢了,便不再见了。”我说着话时格外淡定,这些年我已经能将情绪藏得很好,微微一笑。

      “承了你的福,阿雍现在已经是个完整的苍鹰了。”齐枳若说,语气中是难言的幸福。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才掩住了自己心头的杀念。

      这股杀意从何而来?

      我听不惯她叫陆柏雍阿雍,也听不得她这幸福的语气。

      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放下。

      “枳若,见什么故人要这么久。”陆柏雍爽朗的声音传来,胡茬剃得很干净,看模样,赫然就是许多年前,他将我从海里捞出时,那个样子。

      有些黝黑的皮肤,和一双爱笑的眼睛,以及,一口勾起唇角时就能露出的小白牙。

      我的胸口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对上他的眼眸时,我一怔,他也一怔,似乎是没有见过一见他表情就这般伤情的人,他像我微微躬身,算是打了招呼:“在下陆柏雍。”

      我垂下眼眸,睫毛遮住了我含泪的眼,我怕说多了话自己会忍不住话哽,简单的回复:“阿烬。”

      “火尽烬?”

      我强装冷静,声音却抖得厉害:“嗯。”

      “真特别。”

      我匆忙的转过身,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袍子,背对着齐枳若和陆柏雍:“你们...很是和睦。”眼泪落在地上,啪嗒。

      陆柏雍上前一步:“阿烬姑娘...为何哭了?”

      我转过身,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原来如此,我还想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姑娘不开心。”

      这话陆柏雍先前跟我说过,他说:“就算迷失在海洋里穿上的粮食越来越少,我不担心死去,我整日里最担心的是我有没有让你开心。”

      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心里说了一句:“陆柏雍,我不开心。”

      “二位好好在我云巢游玩,我便不陪同了。”我说。

      告辞离开,不由想起,那日,我以为我一定会死,不想让陆柏雍因为我而伤情,便擅自让他忘了我,可天意弄人,最后我活了下来,记得的是我,伤情的也是我。

      我心里是落寞的,心里盘算着,终于,我与陆柏雍的这无果的爱,结束了。

      “今日可是我们精卫族的大事儿阿,阿烬小姐要继承女娃祭司了。”

      人群挤到了神殿之前,所有的精卫族都展开双翼迎接它们的新王。

      神殿前站着女娃祭司和阿烬,祭司将自己发上的金丝羽冠戴到阿烬的额头上。

      阿烬今日穿了一袭火红,优雅冷艳,艳丽的红唇微微上扬,目光虔诚的跪下身子,口中说着精卫族特有的古老语言。

      阿烬的眼眸望着女娃神像,虔诚而专一。

      一男一女站不远处,是陆柏雍和齐枳若。

      陆柏雍的目光紧锁着那个火红的身影。

            目光像是在思索什么

            是在哪里见过呢?他记不清了。心口有些酸酸的,是什么缘故?

      阿烬收起自己鲜艳如血的羽翼,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女娃神像的脚底生出一条长长的天梯。天梯一节接着一节围绕着女娃神像的周围,阿烬举过额头的手摆出一个交叉的动作。

      她赤着脚,一步一步,一阶一阶的踏上那个通天云梯。

      转过头,看着她的子民,眉宇中是庄严和虔诚。

      精卫鸟一族执着的事很多,而最执的事却只有一个。

        阿烬的目光隔着遥遥人海,与他对视。轻轻的动了动唇角:我的小白牙阿,江湖不见。

    精卫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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