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

作者: 静待花开1975 | 来源:发表于2020-08-09 02:35 被阅读0次

           

            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住的并不多,记得的还大多是后来听大人讲的。零星可数的记忆让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就没有童年。大哥说我小时候不爱吃饭,大姐说我小时候爱哭,妈妈说我小时候最笨也最不让人省心,大哥说我是死不掉的程咬金,爸爸说我是他最心疼的幺女。一切证明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是有童年的,只是我没记住多少而已。

            回忆是一件往回走的奇妙旅程,当我沿着生命的河流溯洄从之,依稀看见过往的江河上,星光点点,浪花千朵。我顺着记忆那根模糊的线,去寻我童年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

                        跌跌撞撞的童年

            单我出生这件事就有些与众不同。父母的生育计划里压根就没有我,我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冲动,没跟他们商量就火急火燎地来了,而且马不停蹄的赶路,一着急就脚先出来了,折腾了大半天,等我跟我妈都精疲力尽了才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猫似的哭了几声,宣告了我的到来。我妈说我是急着要去赶路呢,所以才会脚先出来,这样的人注定一生劳碌。这话大概是真的,我到现在都感觉哪一天要不自己动手就会有没饭吃的危险。

            因为没打算要我,出生时又难产,母亲遭罪不说,我自打出生就体弱多病。好容易活到一岁多,一场麻疹加肺炎的大病又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听说那时候,我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连我妈都决定放弃我了,我爸却不放手,抱着火炭似的我整整坐了一晚上,硬是把我从死神手里又抢了回来。

          从我记事起,吃饭就成了我每天最发愁的事情。不知道为啥,我天生就拒绝豆类和带籽的食物, 吃豆角不吃里面的籽,吃茄子只吃外面的皮,至于大豆、红豆之类的东西更是一口都不沾。这导致在物资本来就匮乏的年代,我能吃的东西已所剩无几,再加上本来体质就不好,面黄肌瘦是必然的了。

            为逼我吃饭,一家人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把监督我吃饭的任务交给了大哥。大哥是长子,最有发言权,常常两眼一瞪,不怒自威。记忆里,每到吃饭的时候,大哥就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盯着我,我夹菜的动作稍微有点迟缓,他就伸出筷子敲我的手,打得我眼泪花花的,却不敢哭出来。因为这个缘故,我怕极了大哥,尤其一到吃饭就紧张,生怕挨打。可我越怕越吃不下饭,越吃不下饭身体就越不好,上到四年级了还雷打不动坐第一排,体重只有二十公斤。我爸说这样再过一年哪能上初中,就直接让我重读了一个四年级,只为等我长大。就这样,成绩一点都不差的我莫名其妙成了留级生。

            等我长大的日子有些漫长。大概是不好好吃饭的缘故,我上三年级的时候身体开始出现异样,一不小心就一口气堵在胸口憋不出来,过一会儿才又接上气。一次,我正趴在桌子上画画,气又接不上了,我从凳子上爬下来准备往外走,结果刚到门口就栽倒在地,吓得一家人手忙脚乱。正不知怎么办,我一咕噜又爬起来了。老爸心疼我,不知从哪弄回来几瓶人参精,说是补品,逼着让我一天喝三次,一直喝了大半年才不喝了。从此一家人不敢再招惹我,谁要惹我我就歇斯底里的哭,一哭他们就害怕,乖乖向我投降了。这种迁就也养成了我的任性,虽是家里的老幺,却啥都要占个上峰,不依我就哭闹耍赖,气得大哥牙根痒痒,瞪圆了两眼指着我骂:“你个死不了的程咬金,三绞棍,长大后再收拾你。”我两眼一翻就溜了,过后继续故伎重演。

                  天马行空的童年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缘故,还是像大人说的那样,三岁以前的孩子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眼睛一闭,头顶就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幻像,各种色彩斑斓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形状,却一直在我头顶飘忽不定,让我度过的每个夜晚,都有一种天马行空、灵魂出窍的感觉。各种幻想中,有一种情境我至今还记得,一个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要来捉我,我吓得四处躲藏,最终还是被发现了,他大手向我伸来的时候,我一下就醒了,醒了就不敢再睡,等再睡着,眼前又是奇奇怪怪的幻像了。

          事实上,我的童年也的确有点天马行空。最主要的原因是:小时候爸爸要上班,妈妈要干活,哥哥姐姐要上学,我没有人管。有一段日子,我妈尝试把我送到别人家,让朋友家的阿婆照看我。阿婆很慈祥,但我不买账,从我妈走后就一直哭,不吃饭也不睡觉,一直哭到我妈来接我,这样三天之后,我妈就放弃原来的计划,准备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了。那时候,邻家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叫建华,虽然同岁,却比我高半个头不止,脑子也比我转的快。两家一合计,就打算让我俩一起玩,也好相互有个照应。第一天,我妈把我叫到跟前反复交代:不许出门,不许玩水,不许碰电……我一一答应,等我妈前脚一走,就把她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跟着建华到村子里四处撒欢去了。

            跟着领家女孩建华四处游逛的日子是我童年最快活的一段日子。除了不能上天入地,我俩恨不得把小小的村子翻个底朝天。掏过鸟蛋,偷过果子,下过水,还爬过树,什么新鲜玩什么,玩累了就和泥巴玩过家家,常常糊的满脸土灰,就剩俩眼珠子在转。有一次,我俩玩过了头,忘了回家的时间,等想起要回家得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而且转晕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爸妈回家找不见我俩,急疯了,满村子找我们,我妈还不止一次跑到家门前的水坝里查看,担心我是不是滑到水坝里淹死了。最后还是我爸聪明,开始挨着巷子喊我俩名字,最后才在一个废弃的土房子墙根底下找到了我们。回家后我们自然少不了挨一顿揍,第二天还给家门上了锁,只允许我们在家里活动。可我们早就跑野了,等大人一走就翻窗户跑了,不过学聪明了,再贪玩,一看太阳偏西就乖乖回家了。

            疯玩的日子里,印象最深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夏天大中午不睡觉,趁大人午睡溜出去捉蜻蜓烤着吃,另一件是大冬天去水坝边溜冰。骄阳似火的中午,连蜻蜓都打瞌睡呢,它们密密麻麻停落在菜园四周用树枝围起来的墙上,不一会儿就能捉到一大把。不知听谁说的蜻蜓肉很好吃,我们就拿线绑住蜻蜓尾巴,点一堆火,把蜻蜓放在火上烤,烤的黑乎乎的就把翅膀一拧,六只腿一卸,丢到嘴巴里了。除了烤蜻蜓,我们还烤过土豆和鸟蛋,有一次捉到一只小鸟,居然把小鸟也烤着吃了,我爸知道后狠狠批了我一顿,说蜻蜓是益虫,不能伤害,鸟蛋和小鸟都是生命,它们死了鸟妈妈会伤心,我们是在荼毒生灵呢。我听了似懂非懂,但此后就不再烤蜻蜓和鸟蛋了。蜻蜓还是要捉的,我俩比赛谁捉得多,比完了就把所有蜻蜓放生,然后继续去捉。

            北方的冬天相对无趣,但溜冰却绝对是最有意思的游戏。溜冰场就在家门前的水坝里,早晨,村里的孩子端几盆水从坝上倒下去,到下午就会形成一个天然的冰滑梯,胆大的孩子蹲在高处,后面的伙伴一推,他就飞一般地自上而下溜下去了,那种感觉,不亚于坐过山车那般神奇。还有一种更有意思的玩法,孩子们一个挨一个蹲下来,后面孩子抱住前面孩子的腰,前面孩子坐在后面孩子脚上,一个接一个结成一条长龙,滋溜一下就飞下去了,那壮观的场面就像彩龙飞舞。不过这个游戏有个技巧,每个孩子都得掌握好平衡,哪一个中间翻车了,整个团队就会全部人仰马翻地滚下去。很可惜,两个游戏我妈都不让我玩,我本来就体弱多病,我妈怕我打湿了衣服会招病,也怕溜冰把裤子划破。可禁令哪能挡住一颗想玩的心,我俩总能找出各种理由跑出去溜冰,寻找那种从上面冲下去的飞一般的感觉。为了不弄湿裤子,我们找纸壳子垫在屁股底下,有时玩过头就忘了垫纸壳子,就跑到别人家把裤子烤干了再回家。但十有八九,我妈会识破我们的诡计,一边帮我换裤子一边骂我是野丫头,并加大严管的力度。我天生不长记性,无论挨多少回骂,一到玩的时候,就啥都忘了。于是,我和伙伴们各种疯闹织成我天马行空的童年,我像个野小子似的专捡男孩子的游戏玩,打老牛、转滚圈、踢电报、打嘎嘎……常常遍体鳞伤却乐此不疲。

                    啼笑皆非的童年

            我小时候没少干傻事,用家里人的话说,简直是傻得冒气,也气得人冒烟。但是没办法,我天生脑子就少根筋,犯傻的事不做还就不是我了呢。

          知道我傻,我爸老早就开始教我认字了,不但认,还要写,一天一页,从不间断。每一页,我爸都会给我写好第一个字,然后让我照着写完剩下的空格。我写着写着就不想写了,就想出去玩。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只能另想办法。一天,我正写字,建华来找我玩了,说是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要带我去看,我一听,就高高兴兴跟她走了,一直到我爸快下班了才回家,想起作业还没写完,免不了要挨打,就开始动歪脑子了。想来想去没招,就拿起削铅笔的小刀把食指割破了个小口子,硬挤出几滴血,找布包起来,就索性躺床上不动了。老爸回来看我睡在床上,作业又没写,正准备发作,我一骨碌爬起来,竖着食指,像《变色龙》里的赫留金举着一面胜利旗帜似的给我爸解释:削铅笔把手割破了,没法写字。我爸狐疑的把我看了又看,又仔细查看了我手指,只好准我一周不写字。我高兴的要跳起来了,一骨碌翻下床就找伙伴玩去了。

            不写字的那一周,我爸安排我认三位以内的数字,每天回来考我,若错一个就要挨板子。记得有一天,大哥提前回来了,见我在玩水,就把小黑板拿出来考我认数。48,21,34……我对答如流。正得意呢,大哥突然写了个“100”让我认。我傻眼了,老爸只让我认两位数,突然冒出来的“100”让我糊涂了:念啥?我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大哥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开始抓条子了,我一看要挨打了,突然就冒出一句:“一十零。”大哥愣了一下,看看数字,再看看我,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边笑一遍指着我:“傻妹,你太奇葩了了吧。”说完,又一阵忍不住的大笑。晚饭的时候,大哥把我的创新读数讲给家里人听,一家人笑得前仰后合,完了,每人喊我一遍傻瓜,羞得我想钻地洞。

            因为太傻,我一度陷入苦恼,一心想变聪明。我把苦恼跟隔壁的建华讲了,她答应帮我想办法。一天,她兴冲冲告诉我,她想到办法了。我问她啥办法,她指着贴在墙上的毛主席画像说:“看见了吗?毛主席为啥那么聪明?他额头高啊,你要额头变高了,一定能变得和他一样聪明。我将信将疑,看看毛泽东,再摸摸自己的额头,决定试一试。为让额头变高,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一根一根拔肯定不行,又疼又慢。火烧也不行,万一烧伤脸就得不偿失了。想到最后,我们一起想到了推子。我立马跑回家,从家里偷出爸爸的推子,让建华把我额前的头发都推掉了。那天吃午饭的时候,大姐先发现了异常:“你咋不对劲了,说,你又干啥傻事了?”她一问,全家人开始看我,看了半天,眼尖的二姐一声惊呼:“你刘海呢?”她一喊,大家才注意到,我不但没了刘海,整个前额都白光光的一片,活像清朝时期的男子。我妈气坏了,一顿狂吼:“说,是不是建华干的?你咋不剃成光头呢?”说完就要到邻居家去责问建华,我拉住我妈不让她去,承认是自己让她推的头发。我妈不信,我只好再解释:“因为我想变得想毛泽东一样聪明,毛爷爷额头就很高啊。”等我一说完,就看见全家人坐不住了,我妈笑斜了眼,我爸笑歪了嘴,大姐捂着嘴抖着肩膀笑,二姐笑到大姐怀里去了,大哥努力憋着,到底没憋住,一口水喷出来,一半呛进嗓子,起身到外面咳嗽去了。我傻傻望着一屋子笑的人,也莫名其妙跟着笑起来。

            后来呢?后来是我足足等了大半年额头上的头发才长起来,还不够长的时候,他们像一片倔强的草戳在我额前,让原本就不怎么好看得我更难看了。再后来,我就上幼儿园了,第一天就被人欺负,所以后面就不去了,又天马行空晃了三年直接上一年级了。上了学的我比以前收敛了很多,有人管教,我渐渐像个女孩子了,身体渐渐好起来,加上学习还不错,我这才慢慢变成了乖乖女。

            很快,我的童年就结束了。岁月有脚,像我当年来人世间一样,它走得太快,一晃我就长大了。长大的我开始有了梦想,也学会了担当,不再犯傻,也聪明了很多。但谁能告诉我,我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到哪里去了呢?零星的记忆里,那个又丑又笨的女孩子走远了,但她好像还一直在记忆深处向我挥手,向我讲述着曾经的一切美好。

            忽然想起李清照的《如梦令》了: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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