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喀!……” 自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震醒,伴随的是胸中的剧痛。睁开眼睛,发现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旁边趴着一个女生,是那个小姑娘,满脸的泪痕,坐在一个行李箱上,已经睡着。
我强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里还有咸味。大概是忙了一夜,太累了,我这么大的响动居然没有惊醒小姑娘。
一点点挪下床,站在穿衣镜前,我又看到了那个镜中人。镜中人面色铁青,嘴里还有血迹,外衣不知什么时候被小姑娘褪去了,能清楚地看到布满伤疤的身上,多了一个脚印,就在左侧胸口。
这时候,身后发出了一声抽泣。转身看去,小姑娘正盯着镜中人,眼圈开始泛红。
“我的胳膊……” 左肩已经被复位,除了还有点疼,已经可以活动自如。
“我原来处理过,所以……” 说到这里,小姑娘站起身走近,用那双泪眼看着镜中人,伸手抚摸她身上的伤疤。还没干的泪痕又被梨花雨淋湿。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好像被静电电到了一样。
“我有点饿了,能帮我弄点吃的么。” 我转移了话题,实在是看不了别人为我伤心。
“哦……好的,请等一等。你还是先躺下吧。” 小姑娘擦干了眼泪,要扶我上床。
“不了,我就坐在桌子那里。躺下再起来太费劲儿了。” 说完,我拿起还在床边的外套胡乱披上,然后慢慢地挪到餐桌旁。小姑娘则到厨房忙活起来。
“一看冰箱就知道你不会做饭。方便面不用放冰箱里。怎么还都是辣的?” 大概是看到我有胃口,小姑娘放松了下来,还嘲讽我两句。
时间不长,两碗方便面做好,放在了面前。刚吃了一口,就被热气和辣味呛得又发出了剧烈的咳嗽,这面吃不下去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隐约想起她是带着行李来的,便问了起来。
原来她被房东赶出来了,在本地无亲无故无家可归,就找到了这里。上次她看到了我的照片,所以知道这里是我的住处,便记下了地址。
“既然没有地方住,你就呆在我这里吧。什么时候找到地方再说。” 我提议,况且现在这个样子,有个学医的人在旁边也不错。
“现在就是找到地方我也不会去了。你现在情况非常糟糕,需要有人照顾,一会就送你去医院。” 小姑娘不愧是学医的,一提到伤病,马上严肃起来。
“不能去,我事情很多,去医院会被留下住院的……” 我又被一阵咳嗽打断,感觉喉咙里有一口东西在往上涌。
“你昨天晚上迷迷糊糊就是这么说的,要不然已经在医院了。多亏遇到我,会处理这个伤。” 小姑娘递给我一张面巾纸,示意我嘴里有血。
“没关系,不是还有右边么?死不了。” 我擦了一下,面巾纸已经被彻底染红。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死不死的!赶快说呸呸呸,敲木头!” 小姑娘听到这话,有些生气了,气鼓鼓的样子倒是挺可爱。
“好好好,呸呸呸。你不是学医的么?我相信你。” 我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还敲了三下桌子。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可说好了,现在都得听我的。要是不听话,我学医的可有得是手段……”
“别别别,怕了你了,我听话。” 这小姑娘严肃起来还挺吓人,让我想起了那个给我治疗的医。她这股严肃劲儿绝对是个做医生的料。
一个周末就这样宅在屋里过去了。不能出门,只好坐在桌子旁复习工课,整理收集到的线索。大概是怕我会咳嗽,小姑娘也不太主动跟我说话,只是自己坐在角落里看书。可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攻击我。而船长那边,则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紧接着几天上课,小姑娘还特意给我租了个轮椅,非要推着我。看她那认真严肃的样子,我也没好意思拒绝。几天没剧烈运动,身体确实好了不少,呼吸的时候胸口也不那么疼了。
周三下午,电话响起,是小李打来的。这几天咳嗽得太多,嗓子都已经哑了,为了避免说话的时候被他发现,我把电话挂断了,用短信跟他联系。
原来是他也想上学了,问我报考的事情。也确实,他比我还小一岁,正是该上大学的年纪,结果被爸爸给耽误了。
我和小李、两位律师保持短信沟通几天。中间得知,两位律师追踪到了手机信号。找到了船长家人的位置。只是还没有想到办法营救。还剩下一周就要开庭了,时间可能要来不及了。
直到周四晚上,电话响起,是那个号码。我又挂断了电话,不想让他听到我的声音。
“有事么?” 我用短信回复。
“你这几天怎么不接电话?”
“感冒嗓子坏了,说不了话。”
“你会感冒?忽悠谁呢?”
“我被一个同学传染了新冠肺炎,现在在家里隔离呢。除了说不了话,其他症状比较轻。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他明天肯定会来这里了。这人,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确信。
周五本来是没有课的,但是我还是躲到了学校,也没坐轮椅,防止他突然跑到学校看到。搞得小姑娘一头的雾水,满脸的问号。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感觉在他面前怂了会很丢人。
本以为这几天恢复得不错,走一点路没什么。结果,想法是好的,身体却是诚实的。刚走了没多远,胸口的疼痛就开始加剧,咳嗽也更厉害。一个上午下来,身体已经虚到走不了路。
“你啊,怎么那么犟?在家里休息一天多好。” 小姑娘费了很大劲才把我塞进车里。
车子启动,模糊的街景开始向后移动。过了没多一会,车子停在了住处楼下的院子里。院子里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小李,一个是那个人。
为了不让他看见我坐轮椅,我想坚持自己下车,但是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到连门都打不开。我靠在门上,想用身体把门依开,可是却搬不动门把手。然后门突然开了,我就顺着门掉了出去,直接被他接住。
“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带她去上学?为什么不去医院?!” 他把对我的怒气全都撒在了小姑娘身上,吓得她直往车后面躲。
“你放开我!是我让她带我去的,干嘛冲着她发脾气?!……” 我又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我才是老大!听我的!去医院!” 他继续怒吼,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失态。
“不能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去医院的话肯定要被扣下住院……” 我突然看到他的嘴里渗出了鲜血。我抬起手想去捂住他的嘴,给他擦一擦。可是手刚抬起来,就没了力气,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睛,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手上插着一个针头,正在静点。小姑娘正在跟那个人聊天。看到我醒来,两个人都凑了过来。
“这个归我了。” 老东西从兜里拿出一只手机给我看,是我的手机。然后他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了我。
“无论如何,这几天你得听我的,好好养着,因为周三我们要去看一个人。你要是不想让我看到你坐轮椅,那你更不想让那个人看到。” 周三,是11月30号,我的生日,更是爸爸的忌日。
又是一个宅在屋里的周末。小姑娘好像有了专业的指导,照顾得非常细心,身体恢复得很快。细心的小李在客厅给她放了一个睡袋。之前几天她一直都是坐在椅子里休息的,有的时候甚至坐在行李箱上往床边一趴就是一夜。
“看来我得跟你学学拳脚。你看你身体多好,恢复得这么快。你知道么?那个赵医生说踹你那一脚足有上百公斤的力量。我要是被这么踹一脚,早就死了。” 小姑娘开玩笑说道。
“呸呸呸,敲木头。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讲话。” 我把那句话还给了她,把她给逗乐了。
平平淡淡到了周三,是那个大日子。小李开车把我们带到了那里——青松追穆公园,爸爸妈妈长眠的地方。为了防止我身体出问题,小姑娘也跟着我们去了。
“你要不要搜一搜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凶器。” 下车之后,我对小李开了个玩笑。听后小李会心一笑,然后看着老东西。
“你什么意思?” 老东西诧异地问道。
“防止某个人想不开以死谢罪,血溅当场,给人家工作人员找麻烦。” 我讽刺道。
“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开玩笑的么?死字挂在嘴边,手指说砍掉就砍掉?”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们。
“欢迎加入黑道,我们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 说完小李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把小姑娘羞得红了脸。这时我才看到小李左手的小指只剩下了半截。我知道,是因为我受了伤,他觉得愧对爸爸和那个人。我冲他皱了一下眉,他坦然一笑。
“爸爸妈妈,你们在上面放心吧,我挺好的,不用挂念……爸爸,那个人也来了……让他单独跟你待一会吧。” 我一个人站在墓前,冲着爸爸妈妈的墓碑叨念了几句,献上了鲜花。然后我慢慢地站起,默默期盼他们不要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你单独再跟他待一会吧。” 说完我让他自己走到墓前,而我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他站在墓前,点燃两支香烟,一支放在了地上,时而盯着墓碑,时而仰望蓝天。过了有半个小时,转过身一言不发走出了墓地。
一路上大家没有说话,直接回到了我的住处。按我的要求,大家没有给我过生日,我相信爸爸会来给我过生日的。晚上,爸爸真地来了,跟每年一样,在我的梦里。
周四晚上,在电视上又看到了一条新闻。讲得是蛇头案的船长,在监狱里意外摔伤,进了医院,原定周五开始的庭审被迫推迟了一个月。
我立即用那人的手机拨打了何律师的号码。
“宋同学,你恢复得怎么样?” 电话对面是何律师亲切的问候。
“好了很多,谢谢前辈。刚才我看了新闻……”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一切都很顺利。你先保重,时机成熟,手机会再给到你。” 看来是那个人干的了。
“是你么?” 我发了一条短信到那个号码。
“你说呢?” 短信回复。
“注意安全,别玩儿大了。” 我直接打通了那个电话。
“切。某人自己玩儿得那么High,被人打成重伤,还管别人。老子才刚开始……” 电话又在另一边挂断了。
还能结束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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