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精骑奔回凤鸣城,踏地如雷,惊得沿路百姓避让观望。时值午后,街道行人稀少,多聚在茶馆喝闲茶挡酷热,街道石板路晒的发烫。燕清和慕容垂并绺而行,策马扬鞭,迅捷如风,两人熟络的多,说笑间已转过数道街,停在朱门金匾红字的西凉王府门前。燕清下马邀他入内歇息,慕容垂恭敬不如从命,随她入府闲叙。
管家匆匆前来,告知燕清舒哥侯府老夫人和舒哥墨涵已在西凉王府厢房等候月余,燕清才记得出府已有两月,碰上刺客暗杀已不下五回,已把老夫人和舒哥墨涵来看自己的事忘在脑后。当即遣管家领慕容垂回厢房,整理仪容随奴婢灼儿前去探望。
府中花色凋败,到处透着股秋味,除青竹松柏外,草都是枯黄,罕见绿色。
燕清问灼儿老夫人近况,灼儿说老夫人心有怨气,老夫人说舒哥侯府的儿媳妇不迎接婆婆,竟然随外人出府两月有余,这是干什么?听说儿媳妇专程迎接慕容垂,陪同外出游山玩水好悠闲,今个把未来婆婆和叔叔留在府中干晾着,气死她了。灼儿直率惯了,学老夫人的语气动作似模似样活灵活现的。
燕清皱眉停下,思索着见也不得好,索性改道回书房窝着。解除婚约的契约已经发给舒哥侯府,两家已无瓜葛,老夫人左一句儿媳妇,右一句婆婆的自称,咱认了么?咱嫁入舒哥侯府了么?咱不嫁人,咱就在西凉王府招婿,什么也不管了!
刚落座,见桌前一封试验教场的回执,拆开来看,移动式铁弓弩箭已研制出来,正在测试中。正好,可以瞧瞧蹁跹设计的车弩箭的威力,又可以避开老夫人的无理取闹。刚出书房,就看见老夫人领着舒哥墨涵前来。
燕清皱眉拱手,道声舒哥侯府老夫人安。老夫人拧眉,脸色凝重,道:“咱回后花园聊吧。”燕清好意在前领路,老夫人又说西凉王府的奴婢仆役们都太刁,不懂得伺候人,得换掉,全部!
灼儿蹭的火就起来,指着老夫人就要开口骂。燕清抬手止住她,老夫人拧眉冷哼一声,说西凉王府不欢迎她,她走就是。千里迢迢的赶来看未来儿媳妇,竟然如此对待。真是伤心透顶!
燕清立在原地,自家奴婢仆役的自家管,哪里需要老夫人指手画脚的,奇怪的是,对老夫人的愧疚感顿时烟消云散,赔笑脸也自然,迎她前往后花园。就怕亲家做不成反目成仇,涛哥太也伤人心了,蹁跹都能冒灰雪妖风赶赴西凉军营训练火骑兵,涛哥窝在客栈躲清闲,李老三见咱热泪盈眶的,听他抱怨涛哥楞头青带人带进沟里,咱更是脸青。
老夫人只觉燕清肯服软,也不做他想,抱怨一句西凉天气凉的快,才过了十月十,入夜就跟深秋的尾巴似的透着霜冰的味,都能瞧见冬天。
是的,西凉寒凉,老夫人的身体不如几年前硬朗了。燕清想着,语气柔和许多,命灼儿为老夫人准备狐裘暖被等夜里取用,又命兰儿备茶点,可就是不肯撤销和平解除婚约的事,软软柔柔的话陪着。舒哥墨涵安静坐着,又替舒哥涛赔礼道歉。燕清朝他微笑,不置片语。
老夫人聊燕清幼年时在舒哥侯府的事,温柔和蔼的,燕清倾身靠近些,就怕如此美好的光景没几年,伴在老夫人身边的机会越来越少。舒哥墨涵陪笑着说几句,说早年涛哥闯祸,燕清妹出面解决的有趣事。
燕清罕见地笑容和煦起来,舒哥墨涵暗自心安,又提及涛弟在府中遭受父侯家法惩治,皮开肉绽的在家休养。老夫人忍不住落泪,又劝燕清与涛儿和好,琴瑟和谐。
燕清登时脸色平静,又有些冷淡。舒哥墨涵心一沉,知道燕清妹和涛弟闹得不开心,感情有了隔阂间隙,或已存了分手的心思,又劝老夫人不要悲伤,刚见燕清妹要高高兴兴的。老夫人没瞧见燕清的脸色,哭哭啼啼的讲涛儿受伤重,怕受凉惹了风寒。
燕清安慰几句,递给灼儿眼色,灼儿忍下不满,奉上狐裘和暖被,燕清微笑起身,替老夫人穿上,牵着她的手搀扶着朝厢房寝室走。
燕清离开后,老夫人遣舒哥墨涵瞧院内有无眼线,端坐床沿,志得意满,以为收服燕清,只待涛儿耍上苦肉计得燕清原谅就可顺利迎娶了。
舒哥墨涵回来,犹豫着仍把心里的怀疑吐露出来。“母亲,您说涛弟改日来见燕清妹,负荆请罪,两厢和好,燕清妹登时就变了脸色,神情有些冷淡。或许她早已存了分手的心思。”
舒哥墨涵一说,老夫人才发觉燕清身上的不对劲到底出在哪里,拧着眉头,心里又存着几分希冀,倾身问:“你真的没瞧错?”
舒哥墨涵郑重点头,老夫人拧眉思量,又起身,似碰上难题,“燕清这孩子温顺的没话说,可到关键时刻颇有主见。若她瞧不上涛儿,不对,她真的存了分手的心思。我待她不薄,她才待舒哥侯府好,待悍儿军好。可她若跟慕容家的儿郎好,还会一如既往的待舒哥侯府好,待悍儿军好么?”又看向舒哥墨涵,似要寻个答案。
舒哥墨涵思考一番,淡淡的摇头。
燕清嫁入慕容家就是慕容家的媳妇,老夫人若是没了,香火情就算断了,就算燕清帮衬舒哥侯府几年,也是看在老夫人份上。哪里有永远待舒哥侯府好的理由?
老夫人似下大决心,燕清绝对要嫁入舒哥侯府,可瞧瞧舒哥墨涵又不敢确定计策是否成功,犹豫片刻,又重重摇头,叹息一声,埋怨一句:“涛儿怎么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舒哥墨涵知道不该说话,静立原地,寻思三弟的一顿鞭子是白挨了。
…
燕清趁尚有时间,邀慕容垂飞骑赶往校验场观看铁弓弩箭的试验。慕容垂心情大好,似中了头彩,一路策马扬鞭,恨不得马上就到。燕清相邀观看校场试射,起码已把自己视作自己人,看来一路的辛苦不白费。
燕清脱离樊笼,更畅意抒怀,白雕在前带路,也只管策马奔腾,不管其他。
百余精骑随后,半日到西凉王府在凤鸣城外百余里的深山校场。
西凉王府开辟的校场分区为研制坊和试验场,火枪试射,弓弩试射,更透过密林见识半人高的机械兽昂首阔步行走,慕容垂真是大开眼界。
燕清对试射铁弓弩箭的军卒挥手,试射员调整方向和角度,对千步外的稻草人扣动扳机,只见牛筋麻绳混编的弓弦猛地收缩推进,巨弩射出,在场中飞掠如暗影流星,未及眨眼功夫,箭已射进稻草人中,又扎进稻草人身后的巨石中,激起碎石尘埃。
“铁弓弩箭试射成功,只差实战。”燕清点头认可,又对慕容垂道:“垂哥,走,见见设计师蹁跹姑娘。”
蹁跹姑娘?慕容垂见过蹁跹姑娘在啖经集上称霸的场面,又听闻蹁跹独闯匈奴草原,狙杀匈奴汗王,突破匈奴骑兵围杀的传闻,如今要见识不一样的蹁跹姑娘,倒有些激动莫名。
蹁跹正在兽场察看机械兽哪里出的毛病,拆开机械兽的护具,逐一检查零件,刚卸下一块零件,燕清已领着慕容垂来到。
蹁跹乜斜燕清一眼,“不是说过了么?无事不要打扰。”又看眼慕容垂,脱下自制棉麻手套,甩了甩长发,“不好意思,我正工作,款待的事燕清帮忙招待就是。我要忙着修理机械兽,到时候能奔跑如飞了,我就算大功告成。可向陛下证明机械术和枪械研制同样不容小觑。”咱的徒弟们都给陛下发配工匠坊干木匠活了,咱的脸往哪搁!机械兽一出,非得惊掉陛下的眼珠子不可。跨下机械兽两千里奔袭昼夜不息,只要人受的住,机械兽就会一直狂奔下去。
燕清尴尬,拉慕容垂边走边抱怨蹁跹姑娘死心眼,对待工作就是不完成就不眠不休的工作狂!又要慕容垂不要见怪。其实蹁跹姑娘挺好的,值得结交。
慕容垂笑了笑,说不打紧,要是有一天跨上机械兽奔袭敌营,惊破敌军的胆,那就太美啦。
哪有这么美的?蹁跹连狙击枪都不叫人碰,哪里肯叫你跨她的宝贝机械兽?燕清松开手,朝火枪试射方向望了望。慕容垂顺着燕清的目光望去,期望试射一把,又希望自己能有一把火枪。
“走,瞧瞧去,带你顺便摸摸枪!”燕清在前带路,朝火枪试射场走。此举正中慕容垂的下怀,慕容垂跟在后面,目光望着一排十数把枪,不禁疑惑:西凉又研制新式火枪了?
燕清来到枪架上,随手扔给慕容垂一把,说实在的,燕京禁止火枪,除了禁卫军和近郊卫,私藏火枪者死罪!慕容垂没碰过,见过几次,都是陛下恩准勋贵武将子弟观摩禁卫军火枪试射,二百八十步外射中来回晃动中的酒坛,在火枪未出现前,除了膂力惊人的大汉拉动千八百石铁弓才可能射得中吧。
慕容垂拉开枪栓,接过燕清抛来的一颗子弹,迅速填弹,瞄准,搞的跟火枪老手似的,只见姿势不见开枪。
“你是不是怕浪费子弹?”燕清猜到慕容垂没开过枪,唤来在旁的教员指导慕容垂,谁料慕容垂一击必杀,命中靶心!
燕清大囧,盯着靶心又瞧瞧手中火枪,突然有种害怕丢脸的感觉,笑了笑夸奖慕容垂一句,要他按照教员的指导再开一枪。
幸好,慕容垂是新手菜鸟,在教员指导下命中一枪,自己瞄准射击,直接打到靶外,慕容垂不好意思的朝燕清笑了笑,又要颗子弹,发誓一定要命中靶心。
燕清刚开心学射击,就发现慕容垂射击一枪接一枪,根本是在浪费子弹,可射出的子弹一次次的接近靶心。哎。咱心疼子弹,可有成果总是好的。慕容垂打就打吧,反正子弹有的是。
“教导员,教我射击!我要尽快射中靶心!”
教导员手把手教,头一枪,后坐力的力度没掌握,一枪命中,可肩膀给撞的生疼,教导员又拿来软棉垫套过燕清脖颈,摊平在少主肩膀处。燕清专心瞄准二百八十步外的靶心,又瞟眼慕容垂,放缓呼吸,忽略身边的枪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准头枪口和靶心三点一线上。
扣动扳机,一枪命中…靶外!?燕清大囧,又接过子弹填进枪膛,本着追平慕容垂的心思认真瞄准,这次注意风的影响,见枯叶随风飘散,目测不出风速。燕清扛着枪,毫不客气地揪下教导员的头发,测风速,三级,挎枪调整方向,定定呼吸,目测远近,再一枪,子弹射出,竟然命中靶子边缘。
接下来再接再厉!
连开二十枪,一弹射空,一弹射中靶子边缘,其他皆中,其中一枪距离靶心就只差两环。
幸亏子弹不是无限量供应,否则慕容垂就要浪费光咱西凉试射场内的所有子弹。
慕容垂一枪射空,一枪擦靶子边缘,其余皆中,其中一枪嵌在二环。
事实证明,咱和慕容垂都是有射击天赋的人,为此,咱决定,撮顿火锅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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