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无趣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开会。大好的日子,一大堆人被迫放下手头的事情,济济一堂,只为听三五人逞其舍锋,争论一些议而不决,关而不行,行而不通的事情,这应该是浪费大家时间最好的方式。但如果是浪费些时间也就罢了,更可惜的平白扫兴,糟蹋了美好的心情,会场不是战场,却有肃静之感,虽没有两边衙役一致的喊“肃静”之声,那感觉和进入追思堂没有什么差别。人一旦进入会场,无论上智还是下愚,君子还是小人,都会一改常态,人人脸上代副假面具,肚里各怀鬼胎,用耳朵里洞察一切心机。
通常,这种会场的秩序好不了,事不关己,也就无所用心,可以说是一群无脑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听几个有脑子人的错误的宣传。除非是付诸表决,否则会场涛声依旧,议论之声不绝于耳,你要闭目养神,或游心物外,或思索比较有趣的问题都无不可,万籁声中最令人分心的莫过于人声,很大的声音都无法调动与会人员的积极性,要么是无关紧要,纯属浪费时间,要么是对牛弹琴,找错了对象,参加这样的会议和慢行自杀有什么区别。
上面这种以群众集会的会议还是好的,人虽被迫参加会议,可大脑是自己的,还可以思考,虽与会议初衷不符,也算是额外的一点补偿吧。下面的一种专题会就不是走过场,而是一种煎熬。
首先,专题会是围绕一个主题进行的会议,与会人员也是与主题相关的。看到这里你就明白了,专题会第一有明确的会议目标,第二,人数受限,第三,要做出某种决议来。
我在体制内工作时做项目经理,负责德国人的项目。德国人的严谨细致的作风与我们粗放型的管理模式截然相反。一段时间,质量滑坡连连被拒,德国人摇头,我们也叹息,这个节骨眼上,德国人提议召开专题会议解决质量问题。
会议是在德国人办公室进行的,面积本就不大,一下子挤进去10多个人,狭小的房间更是拥挤不堪,来晚的只有站着开会,德国人似乎很习惯这种形式,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达到开会的目的,站着,坐着,哪怕是蹲着都无所谓。我见过德国人开会,三五个人围站一个圈,有手拿着矿泉水瓶,有手插兜的,还有双手抱肩的,整个会议也就10分钟搞定。后来,我离开体制,进入外企,无数次的开过这样的会议,没有会议室的肃穆感,反而像老友聚会聊天的放松感。
去德国人的办公室前,一片阴影就已经压在我心里,成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烦。我是一种从容就义的步伐进入到会议室的,而我的位置正对着德国公司的负责人的位置。显然这是特意安排的,而我特希望自己能“心远地自偏”,尽量增大美感的距离。鱼贯而入坐在会议桌前,摩肩接踵,咳唾相闻,尽是熟悉的面孔,论关系是错综复杂,论语音则闭目可辩,都是一条线的上等待煎熬的蚂蚱,今天谁也好不到哪里?
有了上面的煎熬,我愈发的畏惧开会,出于潜意识的抗拒,我常会选择性忘记开会的日期,惹来电话声一跌的连声催逼,有时去了,却忘记带厚重的记事本,拿张纸装门面不是我的作风,回去拿时间来不及,带着耳朵记怕记不准确,但是开会的烦恼还不止这些。
我后来就职一美国公司,公司老板人在美国,他开会的形式是别具一格,中美两国有时差,所以他不得不将就我们的时间,一般开会我们是下午,而他是半夜。
类似电视会议,但不是电视,而是人手一台电脑的视频会议。老板通常会做会议APP,既有项目整体的完成情况,也具体到产生的问题,后面是具体负责人,让你有种芒刺再背的感觉。
会议通常从下午四点能开到晚上八点,会议内容能从上个月说道这个月,期间还会穿插到更早的一些事情,先说项目进度是否理想,进度不理想是否因为质量,说到质量又马上说检验流程,然后海关报关时间,又说客户现场情况反馈,有些事情虽说不是我们问题,但要学会举一反三,比如我们控制不了发运,但可以在包装上下功夫等......
开会时间长,老板也乏了,左手一杯咖啡,右手一只雪茄,常常是讲几句抽口烟,然后在呷口咖啡,我虽感受不到雪茄的味道,但能体会到老板的困倦。好在这是视频会议,要是身临其境,几个人在一间密闭的房间开会,一边是烟雾缭绕,一边是香气四射,这种感觉既亲切又痛苦,一面咳嗽,一面痛感“远亲不如近邻”之谬,应该倒过来说“近邻不如远亲”。但这种情况毕竟没有发生,我们没有闻烟之烦当然也不享咖啡之香。
枯坐久撑,也不是全然不排遣的。万物静观,皆成妙趣,观人若能入妙,更饶奇趣。我终于发现,视频里的老板已经语尽词穷,手里的雪茄也变成烟灰缸的装饰物,咖啡杯就是一只空杯在哪里,他说话全然没有刚才的麻利劲,想起一句说一句,话与话停顿好几秒,而我们这边也好不到哪里,伸懒腰的,站起来不停的添水续茶的,屁股抹茶凳子的,手里捏着手机不放的......
会议开到末项的“临时会议”了,这是最危险的,只怕老板意犹未尽,无中生有,提出什么新的方案来,总之,他一张嘴,跑腿的永远的是我们。
幸好没有,终于在油尽灯枯之际听到最好的词语:“OVER!”,于是又可以偏安一个月,直到下一次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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