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

作者: 乔零 | 来源:发表于2017-10-18 20:44 被阅读78次
    当年

    尽管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当年,但我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当年的。

    怀旧味儿太浓,终归不好。

    我总说我当年怎样,像是有过多辉煌的经历一样,可实际上我的经历不像电影那样操蛋。

    当年的阳光很明媚,虽然现在也是。

    当年的天空总是点缀着奇形怪状的云,我总是站在高中教学楼四楼的栏杆旁。背后是教室,里面坐着我的高中同学;教室一侧与卫生间隔着一条楼道,上厕所的人在我背后来来往往。我的同桌大兵站在我身旁,靠在栏杆上,摆着十分妖娆的姿势,若无其事地观察着路人,不时被某个漂亮的女生吸引得目不转睛。

    高中的校园那么小,我一眼就能望到头。

    不起眼的新校门风雨不动地伫立在校园西面,从那里刚刚进入校园的地方,几棵树长在一堆,形成一片名叫清香园的小树林。小树林里有几片人工水池,里面养着一群漂亮的金鱼,水池边上有许多长椅,白天供路人休息,夜晚则为情侣牵线。

    八九点的太阳挂在东面文笔塔那边,炽烈地照着我的面庞。粉刷成金色的教学楼反射着阳光,让我感觉有些刺眼。

    老校门留着像彩虹一样的门拱,虽然我注意到门拱上有许多LED灯具,却从未看见它们亮过。我想,要是它们亮起来了,这道门也许会像彩虹一样绚丽。但我在的那三年里它从未亮过。它陈旧得像六七十年代的产物,将校门装饰得像狗洞一样,而我来来去去地钻了三年。

    老校门门口摆着许多小吃摊,其中有我喜欢的冰汤圆,还有邦哥喜欢的鸡蛋饼,串豆腐,偶尔会有四川锅魁。上午会有许多包子馒头,油条豆浆,夜晚会摆着许多烧烤摊,摊主破旧的刷子蘸着食用油在着火炭上的食材刷来刷去,操着浓浓的文山口音,叫卖这一元一根的烤肠,油滴到火炭上,飘飞出呛鼻的浓烟,我偶尔也会为几串烧烤站在浓烟里等几分钟。

    楼下的黑色头颅走来走去,白色校服衬托着,像无数只黑白相间的眼眸,他们手里或抓着几根热狗,或端着豆浆,甚至还有几盒糯米饭和泡面,那是他们每天早上要吃的早点。他们走到走廊时都要遮遮掩掩,怕被办公室里的班主任看到,为了同学们拥有一个优美的学习环境,教室这种圣地是不允许吃早点的。

    而我的同学们是不惧怕这些的。

    女孩儿们会排成一排,聪明地遮住前方的视线,互相掩护,宛如战壕里的士兵。背后提着酸汤米线,好像藏着炸药包,准备给教室迎头一击。

    男孩儿们倒挺怯懦,只敢带几个干馒头进来,还得像走私毒品那样,将馒头藏在袖口,怀里,或是上衣里的兜里,以躲过门卫的眼睛。

    饿急了的同学会到小卖部里买坛酸菜牛肉面,偷渡成功后到教室后方,打开已经热好水的饮水机,开始在角落里开始悄悄泡方便面,在教室里施放泡面毒气。

    同学们受过良好的训练,对泡面毒气产生了抵抗力,倒是每节课来上课的老师被毒得忙不迭捂紧口鼻,忍不住了到门外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班长小俊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到底还是同一战线,贿赂他几根阿尔卑斯就好。

    记忆里,小俊总是坐在我左上方,上课时总喜欢用kindle读小说,读到某些笑话时不小心戳中笑点,总是竭力忍住即将决堤的破涕笑;他有把折扇,喜欢装文山四大才子,虽然他不知道其余三大才子分别是谁;他总是低着头,可虚胖的身体总还会遮住后桌女孩儿的视线,害得那女孩抄黑板上的笔记时要歪着身子;他会抖腿,看的我犯强迫症,上课时总有冲上去按住他大腿的冲动;他人缘很广,是典型的社交型男孩儿,女孩儿们叫他妇联主席,男孩儿们叫他班长boss,或大boss;当了三年的班长不容易,希望他永远幸运,永远开心,再次见面时还是那一副天塌了还要大笑的贱模样。

    我不喜欢我的高中学校,虽然它挂着那么多优秀头衔,但我喜欢那儿的同学。如果有一天有人问我,高中最值得我怀念的是什么,我会说是那儿的同学。一想到高中,我头脑里首先会出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安静的阿楚戴着大大的边框眼镜,坐在角落里读着《浮生物语》;邦哥唾沫横飞地演说着王夫之的心学,不时为某个观点和欧阳争得面红耳赤;同桌大兵不修边幅,留着硬茬茬的浓密胡子,写着最非主流的情诗。

    开心果陶陶和小八在桌子之间的走道里追来逐去,嘴里伊利哇呀地叫着,手中举着呆萌的毛绒尚方宝剑互砍,用从家里带来的枕头进行枕头大战;小翠在讲台旁的专属座位上睡觉,哈喇子流到了脸下面的试卷,旁边的女孩儿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下来,笑了好几天。

    教室里有人一言不发,下了课还在记上节课新学的那几个单词,有人轻声地练习着英语课要唱的英文歌,学霸还在为上节课讲的数学纠结,皱着眉在稿纸上列着长长的算式……

    我打着哈欠,放下手中的奥秘杂志,倒头就睡,闭眼之前跟同桌说,上课了提醒我,我也知道那太多余,十分钟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也不知道我每天要上几节课,排得满满的课表我早已忘却,只记得个人的时间很少,除了吃饭睡觉,一整天都在上课。高考前夕,就连周末也要上课,就连洗衣服的时间都得从睡觉的时间里抽。

    老师布置着不切实际的大量作业,我能做就做,不能做便抄。英语报纸让我看花了眼,数学使我头大;我抄着大篇的政治答案,付出写小说一般的艰辛;虽然是历史课代表,但对历史也没太多热情;描摹地理地图,笔尖划到好望角,心也飘到了好望角……

    分科时同学总说我适合学理科,我也那么认为。课桌里还塞着探索发现系列的杂志,科技版课堂内外还没读完,大刘的科幻小说暗示着我将来的道路,我却毫无头绪地选了文科。

    我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理科要有作为,没有刻苦的钻研精神是不行的。而我喜欢物理,喜欢科普书籍,科幻小说,但仅仅是喜欢。没有宗教般的信仰,我去为它付出,只会是个碌碌无为的伪教徒。

    选了文科,倒给了我几分浪漫的气息,虽然我还是那么懒——懒得关心国家的政治时事,懒得关心建文帝的下落,懒得关心我家门前的大山是向斜还是背斜结构,只关心怎么写好情书……最后选择自己不太擅长的了文科,可能只是单纯地喜欢写字。

    谢天谢地,高考成绩还不算太糟糕。

    当年,我们总是日复一日地期待着毕业,却又在心里惧怕高考那道该死的坎儿,好在,我们已经走过了,无论是站着过还是躺着过,至少过来了。

    当年,走在从宿舍到教室曲折的上学路上,看着篮球场边上的枫叶绿了又黄,掉了又长,一年又一年地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等到有所察觉,我们却都将要离开。

    下课了喜欢打篮球,站在篮球场旁看着打篮球的人群,篮球拍打着地面发着电报一样有节奏的声音,像极了正在排列难以意会的摩尔斯电码。

    当年,穿着牛仔裤上体育课被上了年纪的体育老师数落,自己倔强里离开了操场,骨子里的叛逆,终于还是没有被抑制住。

    当年,来不及赶英语作业,自己又不愿接受老师的处罚,索性和英语老师闹掰。我知道没必要,但我就是再没和英语老师说话。她布置的作业我再也没交过,她也没有再管我,上课叫人起来回答问题,也从未再点过我的名字。用她的话来说,让我自生自灭吧。被喊到办公室,受到整个办公室的冷眼。我也没想到我那么倔,委屈了点,我也尽量不哭,但还是没屈服。那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

    怪我太倔强,往后的英语,我差不多都是自习。

    毕业给英语老师留明信片,称呼她时我还是谨慎地用了“dear楠”。

    我知道所有老师都一样他的学生出人头地,我知道没人希望我毕业后出去靠捡垃圾谋生。我知道我那个时候很叛逆,宣布全天候穿校服时只有我一人当着班主任的面喊抗议,有一阵子我的头发是全班最长的。但是我还是很希望能得到老师的一点认同,至少不要因为我不爱剪头发就把我归类为坏学生。

    祖坟冒青烟,高考英语考得出奇的好。

    高中没受过委屈是不可能的。在那样的体制下,我就像只困在笼子里的仓鼠,明知道跑不出去,依然要让笼子为我旋转。

    我仍那么沉默寡言,在你看来是不可一世和孤傲;我仍没能脱胎换骨,做个每天哈哈大笑的开心果;我仍那么特立独行,摆着一副臭脸,去习主席家里吃饭还要看我心情似的;我看起来城府极深,如果要去演电影,一定比较适合奸诈小人之类的角色。

    外人眼里的我,版本当然多得五花八门。

    家人会认为我懂事乖巧,事实上我真是那样;舍友眼里的我很普通,听他们讲某些黄色笑话时我还是会笑,带我去网吧,我逆战或者英雄联盟玩的也很溜;班里的同学会觉得我沉默,带点文艺的气息,很好讲话;但当我没办法参加他们的聚会时,他们当然也会认为我不近人情。

    翻开那本“一句话同学录”,当年同学们给我写下的留言都不止一句。

    看别人眼中的自己是种奇特的体验,所有对我的评价都很好,我看了实在感动。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弄“一句话同学录”,也不清楚灵感来自哪里,总觉得要留下一些东西。

    最后大家各奔东西,我成功地留下了一部分人的笔迹。谢谢。

    其实我也没那么忧郁,与生俱来的深沉我也没办法。夜晚我到田径场跑步,休息时会躺在足球场地上,在左边的几幢高楼没盖起来之前,田径场上的视野还是很好的。我喜欢看着星星,在近视的眼睛下,它们看起来模糊得像一团团蒲公英。

    来到大学校园,环境很好,我很喜欢这里,绿化面积很大,安静的角落很多,图书馆背后还有一片湖泊,养着好几只天鹅。晚上我也偶尔会到红烛广场溜冰,参加溜冰社的活动,在跳着广场舞的大妈中间溜来溜去。

    这儿的同学很好,我每天出门都能看到许多漂亮的女孩儿,因为是师范学校,男孩就少了。和舍友外出,总是担心我和舍友被无情的人潮分开,那时我会在姑娘们中间大声呼喊我舍友的名字,希望他没被哪个姑娘拐走才好。

    我走在路边,姑娘们从我身旁经过,我总是怕被她们的香水毒死。这让我想起我高中碰到的素颜女孩儿,她们没有过多地修饰自己,但真诚的美会在她们周围散发开来。

    当年,青涩得不成样子,无论你我,翻开两年前的自拍相,惊讶地发现当时的自己居然是那副年轻稚嫩的模样。

    当年,我们的时间很紧,却干出了许多疯狂事。

    比如和大兵,沈三石,还有涛涛一起骑行,一天之内往返文砚山六七十公里。

    我们骑着自行车追着班车跑,半路买个西瓜分着吃;下坡时像个疯子一样高声唱着情歌,上坡时阳痿一样默默地推着车走;回来的路上选了小路,乡间的小桥流水人家尽显诗意,只是夕阳西下,断肠人还在路上。夜晚回到宿舍累掉半条命。

    当年爬西华山,脚下是几乎垂直的天梯栈道,邦哥吓得不成样子,我倒挺喜欢高处,把文山尽收眼底,整个城市在我脚下运作。强烈的征服感差点让我喊出当年杰克在泰坦尼克号船头上喊的那句:l'mkingoftheworld!

    那时登上一个小山包就能让我那么兴奋,现在想起真的是怪我们自己太没见识。

    我只有过有过一次高中,不可能再经历一遍。现在回想起那些画面,像看了场八九十年代的老旧香港电影,又像经历了某种文化大革命,整个人都老了一截。

    高考之后,我们各奔东西,我们只剩回忆。

    当年一去不返,我不是夏洛,也没做过那么长的梦。

    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当年的一切在远离我,就像随着大树的成长,枝叶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但我会回头看着树干,我在那里时,我们是在一起的。

    说得像是情人分离般夸张,和过去的决裂实在是太突然。

    耳机里播放着不说再见,想起当年老师曾在高考前夕在教室里放过。

    “再见了相互嫌弃的老同学。”

    ……

    “再见了!毕业册我留给你的,最后一页。”

    不说了,时间是个圈,我会回到原点的,再过几年,也许我大学毕业了,同样会怀念这儿的一切。那时我同别人讲起此时此刻时,也还是会用到“当年”这个操蛋的词。

    那时我可能还会写道:“当年的大学时光,我是那么青涩……”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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