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母

作者: 阿雁a | 来源:发表于2018-06-15 23:16 被阅读0次

    1

    “你上几年级了?”

    我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步步惊心》,若曦跪在雨中,四阿哥胤禛站在一旁,用披风为她挡去风雨,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她又问了一边。

    “高三了。”我这才随口答了句。

    “哦?高三啊。”

    我不再理她,继续将注意力放到电视剧里面。

    2

    “你上几年级了。”

    “大二了。”我不耐烦的回答,接着进了屋,将门紧紧关上,将她隔绝在外面。

    这个问题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问我一遍,我已经烦不胜烦了。

    她是我的母亲,这是我一直不愿接受的事情,因为她是一个智障,不是骂人,智力障碍,心智不全,准确点来说吧,就是傻子。

    因为她,从小我在村里倍受嘲笑,后来上了小学全校都知道我有一个傻子妈,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比讨厌她。

    那时她没事了总喜欢站在学校门口,手里拿着从树上摘来的梨啊、葡萄啊,等在哪里。

    我老远看见她来了,就躲在墙角后面,不愿出来,心里想着“真丢人。”

    她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憨憨的笑,遇到有认识的就问:“你看见我家燕儿了吗?”

    那小孩就回头使劲大喊一声:“陈燕你傻子妈叫你回家啦!”

    然后一溜烟就跑了,她傻似乎也明白傻子是不好的意思,生气的想要逮住那孩子,但他跑的太快了她追不上。

    她依旧站在哪里脸上挂着痴痴的笑。

    我气极了,从墙角冲出来,对她大吼:“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然后绕开她伸过来的手,飞快的往家的方向跑,她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叫我:“燕儿,看我今天给你带啥好吃的啦。”

    我不理她,跑的更快了。

    3

    “燕儿,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她还是问我这个问题。

    “大四了。”

    “大四?”

    她显然不明白大四是几年纪,脸上笑的痴痴,眼里混浊中夹杂着迷惑。

    这次我少了不耐烦,也没有急切避开她的意思,心里隐隐觉得这样的她有些可怜,但我还是无法向她解释大四到底是几年级。

    4

    春节的时候等我赶回家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一年没有回过家,见到我,她脸上依旧是痴痴的笑,咧开的嘴里露出稀稀落落的牙齿,像秋天树上的叶,摇摇欲坠。

    吃完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给她剪已经长长的指甲,她一个劲呵呵傻笑。

    她太瘦了,皮包骨的手放在我的膝上,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怜。

    “燕儿,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还是这个问题,她如此反复问,像是某种记号,她生怕忘了。

    “我毕业了。”

    “哦,那还要上什么学呢?”

    这样傻气的问题,我不由笑出了声。

    “不上了,回来种地,陪着你好不好。”

    她看着我笑的更开心了。

    我一边剪着,她的指甲缝里藏着黑黑的泥垢,手掌心里是刺一样的老茧,剪着剪着眼角渐渐就湿了。

    5

    我的母亲是她父母近亲结合的产物,从生下来脑子就不好,去学堂念了两年书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后来就辍学在家,帮着家里干农活了。

    因为智力问题,她在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岁的光棍,开始了她这悲苦的一生。

    那男人好吃懒做,没事了就睡大觉。

    而她常常被毒打,干活慢被打,做饭不知道时间,等男人一觉醒来,灶台冰冷,她又是一顿打。好像只要一个细小点触怒了男人,就是一顿打。

    她是个傻子,被打时也不跑,就任男人揪住她的头发,任他手边有什么就抄起来打,她只知道哭。

    有周围经过的人听到她的哭声,只是随意笑谈几声就走了,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因为她只是一个傻子。

    等哭过了她又在男人的一声怒吼中继续干活。因为这样,她前面的两个孩子在还没有出生时就化为了一滩血水。

    我是她第四个孩子,是她苦难的见证者,见证着她毫无意义混混沌沌的活。也是她苦难的施加者,在她本来就悲苦的生活里加注更多苦难。

    6

    后来,我毕业了,工作了,离家远了,每年只有在春节才回来一次,往往只呆小半月就又要走了,她不再问我那个问题了,她仿佛也明白了毕业的概念,毕业了就意味着我不在有大把的时间呆在她身边,听她絮絮叨叨讲,吃她本身就做的不大好吃的饭菜。

    她老了,常常在阴雨天里腰酸背痛。

    她也不再挨打了,男人比她还老,早没了力气,只是常常大着嗓门吼她,她还是傻傻的听他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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