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漫长的冬季,春天就要来了。
北方的春天比其他地方似乎来得要更猛烈一些。沉睡了一个冬天的麦苗揭开洁白的大棉被,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着,马路边的柳枝也毫不示弱地伸长了腰身,仿佛在和麦苗说着悄悄话,门前的大山终于褪去了穿了一冬的黄褐色大衣,欢欢喜喜地换上了浅绿色的盛装,就连山涧里倔强的冰柱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离开了,潺潺的泉水欢快地流淌,仿佛一首春天的赞歌。
二月二,龙抬头。讲究春捂秋冻的大人们唯有过了二月二才同意让孩子们脱下棉袄,换上春装。二月二之前再热也不能脱棉袄。于是放学路上总能看到无数敞衣大侠,外套衫提在手里或者挂在头上,露出穿了一冬的各式棉袄来,有的是泛着白的黑,有些是鲜艳的红,还有一些是用妈妈结婚时的大红花绸缎棉袄改小的,当然缝满补丁的也不计其数。众多棉袄虽然款式不同,颜色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脏的发亮。
在还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全村人喝的都是泉水。六百多户人的村里仅有两个蓄水池,水泵不停歇地将泉水从沟里引上来储存在水池里之后,村民们再用油桶大的水桶拉到各自家。可想而知,拉一次水有多么费力。但生活中除了吃喝用到水,洗漱,浇灌用到的水更多,所以聪明又勤劳的乡亲们都会在自家院子里打一口窖(类似于井,不同之处是井水来源于地下水,而窖水是雨水堆积),这样就大大解决了用水难的问题,只是一桶一桶地把水从窖里摇上来,可不是一般地费力气。
除了泉水和窖水,村里还有一个可以专供洗衣服的地方,那就是涝池。夏季雨水充沛,农村又没有排水系统,所以足球场般的涝池可谓是乡亲们智慧的产物,每年夏天,涝池边就聚满了前来洗衣的主妇和小孩,洗好的衣物顺便放在旁边的在草地上晾晒,待洗好的时候衣服也干了。涝池的存在解决了大家洗衣难的问题。可是到了干旱的冬季就尴尬了,涝池里空空如也,俨然一口等待食材的大锅,沉淀了数年的淤泥宛若煎炸过的残油,没有人愿意靠近。
于是乎,春洗成了一件大事。大家把穿了一冬的棉衣和盖了一冬的棉被彻底拆洗,塞满一两个蛇皮袋之后就开始呼朋唤友地商量洗衣事宜了。终于等到了阳光灿烂的周末,三五户人,背上脏衣物,带上娃,再背点干粮,绕过蜿蜒的山路,一路唱着歌朝山涧出发了。
欢快的孩子们跑到最前头,一到泉眼处总要先用手举上几捧水酣畅淋漓地喝上一番,仿佛不喝泉眼水就没有到过泉边一样。然后一溜烟地跑去抓螃蟹了。妈妈们倒是淡定,每人先迅速去小溪边寻一处最佳洗衣地,再将大袋子里的衣物统统扔进溪水里,还不忘用旁边的大石头压住衣服,以防被水冲走,之后便很快地进入洗衣状态。
小鸟在天边恣意地飞翔,孩子们不时地大笑着呼喊着,可能是发现了大螃蟹亦或是其他新奇的东西,妈妈们边洗边诉说着家长里短,温暖的溪流在妈妈们有力的指间奔跑着,只留下一阵阵优美的旋律在空旷的大山里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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