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或许每一位建筑设计师，都曾有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将来的某天，自己也可以给爸妈盖间房，不需要很大，但一定满怀诚意。从设计到施工，一定会全身心的服务这位特殊的“甲方”。今天是中秋节，我不禁然又想起这些，然后写下了下面的话。
“爸，你的电话怎么又打不通了？不会是又坏了吧？还是买台新的吧，反正也不贵。”打不通爸的电话，我转而给我妹打电话。
“没事，修修就好，能省点是点——你，工作不还没着落——爸知道我最近离了职，房贷压力不小，不想给我压力，就欲言又止——哎，你爸妈都是农民，没本事帮你……总之省点是点，再说我要个手机也没啥用，除了你们偶尔给我打打，平时也没怎么用过，总以为是坏了。
哎，这手机估计跟人差不多，这平时用的不多，也容易坏。你以后打你妹就好，她经常带外孙女回来，家里也挺热闹的。”爸说。
“爸，那你就让妹早点帮你找人修修，实在修不好就换一台吧，现在手机也便宜，让妹帮你挑一台。我怕我买了你又说不好用……”
——爸眼睛不好，两米内也就估摸出个人样而已，脸都分不太清，所以平日里满大街卖的老人机，他用不合适，之前网购过一台，不但不好用，说是电话费暴涨（一想就是那些奸商），后来我妹把退下来的一台诺基亚给他，还细心地在主要按键上贴了一个个凸起的贴纸，这样凹凸不平，爸的手就能分辨出来，而且每个按钮设置了一个快捷拨号，比如最中间的OK 就是我的号码，按住不放，就会自动拨号，还伴随语音叫号。我爸很满意。
“哦……”爸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家里没事，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挺好，没事就挂了，不要浪费电话费……”
“没事，就是想说，那个，今天不是中秋节嘛，想说一声，中秋节快乐！”
“哦，呵呵，你妹带了几块月饼，够了，你吃碗扁肉了没？”
——爸知道我不吃甜的，小时候每次生日，就喜欢吃碗扁肉，其实小时候也没像现在这么腻甜，那会过生日听说人家点个蜡烛吃个蛋糕，那才算过了生日，不过虽然那会比现在穷，但是人却比现在懂事，每每问我生日吃啥时候，我都说吃扁肉，那会我爸总是笑嘻嘻地说，好，你去买面皮去，我给你包扁肉，然后一家人快乐地就干起来了。不过想想那会其实我妹比我更懂事，她不怎么吃肉，刚开始是说一点肥的都不能吃，我就把肥肉啃了，把瘦肉给她，后来她干脆铁了心彻底不吃肉了，害得我妈每次说她就是个尼姑的命。
其实我知道，妹是嫌肉贵，就想给我多留点——当然猪肉现在更贵了，这当然是废话了——不过那几年，我妈出远门打工去了，家里就我们仨，我妹负责洗衣，我爸负责做饭，我负责田里施肥。
其实过得也有滋有味，还记得，每次一起到田间收稻子，我爸总会打趣地问，今天干活很累吧，晚上想吃啥？我俩用会相视而笑回答道，来瓶可乐！
就是又个烦心的问题，房子有点破，泥夯的墙，木构的梁柱，黑色的瓦。后来因为遭了一场冰雹，修缮的时候也是全瓦碎瓦都上了，以至于没下雨，家里就遭殃。外墙排水不畅，水就往家里灌。南方雨水多，这样的事一赶夏天，隔三差五的来，那会的我，就一边赶水一边暗暗发誓，将来有钱了，一定给爸妈盖间房。不漏雨，不渗水的砖房。
不过时间一晃，二十几年过去，那间房还是那间房，只是我已好多年不住里面了，但爸妈还在里面。前些年隔壁邻居的儿子出去打工赚了些钱，回来就原来宅基地上盖了三层砖房。而我却仍旧蜗居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前些年，妹为了离爸妈近，平日可以有个照应，就近嫁了，现在女儿已经三岁了，总还是经常回家，每次回家都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而我，一年也就春节那会回趟家，平时偶尔放个国庆啊，五一的，也就宅在家里，哪都不去，每次都会借口回家太远，来回两天就没了，还特折腾……现在想想，妹还依旧，即便嫁了人，有了娃，成了新家，但心里还是时时惦着那个老家。
我想，对于妹而言，家还是那个家，只是房旧了，父母老了，但亲情不变，和睦的心不变。
而我却变了，对家的感觉淡了，对父母的关心少了。在大都市的横流中，早已忘了归途。
还记得刚刚毕业就奔来上海那会，因为人生，朋友少，还会时不时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是钱赚了多少，上海又怎么怎么好，心里特自豪。后来工作压力大了，在魔都里泡久了，欲望也跟着不自觉的膨胀，渐渐开始买东买西，觉得自己也是个文青，够格，有范。每每给爸妈打电话，总是带着得意的心情，说：“赶明儿，等你儿子赚大钱了，给你盖别墅！”
爸总是呵呵一声，“你早点买房娶老婆了，我好抱孙子，这辈子我也就够了。”
“你不知道上海房子多贵啊，没房哪有人愿意嫁啊！”
“……那就回来，在小城市不是都好办吗，你也老大不小，你爸结婚就晚，你要再晚，都指不定抱不上孙子了！”
“你不懂，大城市收入高……”
每每都是这样，想想其实是自己对家的感觉很弱，早已淡薄了家的念想，总幻想着哪天我有钱了，也能在这买套房，再把爸妈接来，再好好孝顺他们老人家。可是看看这魔都的房价一天一个涨，像我这么个穷屌丝连买个阳台都不够。
记得一朋友酒后吐槽说的，你以为你建筑师就了不起啊？你不就是一画房子的，连盖房子都不是你，你以为你神笔马良啊，画套大平层就大平层，晒套别墅盖别墅啊，还想买房子！算过一平米多少钱没，四万起，你设计费才几啊……
我默默听着，内心翻云覆雨的，一肚子的抱怨如鲠在喉。
“可是啊，又有啥办法，现实就是如此。实在不行，就回去吧？可是呢，搞不好回去一看，原来哪些个没考上大学的同学，人家没准老婆房子孩子都有了，而我们呢？真丢人啊！”
是啊，我们这些个离乡背井，满怀希望的理想主义者，我们的情怀呢？我们的梦想呢？连同我们的青春，我们的身体早就烂在钱堆里了。对于我们的爸妈，我们又做了些什么？
是啊，什么别墅啊，什么大平层啊，且不说我们啥时候买得起，就算买得起，我们真指望他们真的会住进来吗？
家在哪？我独自沉思着……
“哥，你工作找到了吗？爸最近愁的很，特别是爸，知道你房贷压力大，你这会有没收入，饭都吃不下了，还得瞒着妈你辞职的事。国庆有回来吧，爸妈挺想你的，有空你也多打打电话，爸妈都老了，今天中秋节，我带女儿一起回家跟爸妈过，他们就只念叨着你……”
“嗯，回！一定回！工作的事还在找，没那么快，你叫爸放心。”
“嗯，那就好，其实房子不房子的，我觉得没那么重要，你看我现在不也没住什么新房，一家人一起团团圆圆，我想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是啊，家，不在于多高级的房子，只要一个能遮风不漏雨的房子，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很好像个家。
后记：今天过节，想了比较多，偶发感慨，送给那些还在异乡过节的建筑师，中秋节不忘给家人打个电话，家，其实从来未曾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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