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荷塘四布,垂柳依依,绿树蔽天,院子里的石榴花开了吗?六七岁的我趴在窗台等着奶奶,喊我的乳名…一声声的喊我,怎能不叫我思念……
想起了那时候的石头围起来的小院,奶奶爷爷住石头墙那边,我们家住石头墙这边,早晨奶奶早早起床打鸡撵狗的声音把我吵醒。我迷糊着眼睛爬上墙头喊奶奶,今天摊煎饼吗?我要跟着奶奶学;奶奶唠叨着,不摊,不摊,边说边往灶棚里跑。奶奶是最后一批裹脚的女人,三寸金莲的奶奶一辈子辛劳拉扯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记忆中家里人穿得衣服一直缝缝补补,还是破破烂烂的,鞋子也总是露着脚趾头。那个年代的日子天天揭不开锅,男人早出晚归下地干活,平时基本没有收入,所以一个持家的女人很重要。一辈子节俭的奶奶怎能舍得让我再霍霍她毫不容易磨出来的煎饼糊糊呢?自从娘催我学摊煎饼,我已经给奶奶浪费了好几瓢煎饼糊糊了。
可是奶奶还是疼我的,怕我难过,她摊了香脆的煎饼第一个叠给我吃,她还在柴火上给我烧小烤鱼吃。她安慰我说,咱英子不学摊煎饼了,好好上学,长大了就不用烤在鏊子窝里做饭了。我考上初中去黄庄中学报道那一天,奶奶偷偷塞给我六块钱六个鸡蛋。
那时候要住校一星期,爹爹给我定的生活费是一顿俩煎饼,一天六个,一周三十个煎饼和一大罐子炒咸菜,还有一周的生活费五毛钱。为了报答小脚的奶奶给我偷偷攒的六块钱,我每周六放学回家都要把奶奶的水缸挑满水,把奶奶的土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因为我心疼小脚的奶奶小小的身影担起一大家子贫苦的日子还有她不愿说的委屈。 在学校里我看到同学吃棉花糖,想着已经快掉光牙的奶奶肯定不费事就能轻松尝到甜味,就把那一周五毛钱的生活费节省出来买了一包棉花糖回家给奶奶吃。永远记得奶奶吃着棉花糖笑出泪来的幸福。以后我又想出了办法让奶奶尝到甜,我把山上的苹果、梨、桃煮了就好咬了,奶奶又一次尝到了甜味。我嘱咐奶奶我上学不在家的时候,也要学着煮果子吃,就能天天尝到甜味了。总以为奶奶尝到甜味日子就不苦了。上班后给奶奶买新衣服,买她吃不到的零食,还有最甜的巧克力,还有她爱喝的大叶茶,奶奶一边数落我花钱,一边乐呵呵的试衣服,吃美食,喝我给她泡的大叶茶。
都说来日方长,我想尽我所能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可是奶奶最后还是觉得日子苦。我结婚后第二个月奶奶吊死在自家窗台上。她走时从里到外穿上我给买她的衣服,还有我给她的零花钱在床上的席子底下藏着。
奶奶走时眼睛因为白内障已经失明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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