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珠莉
有一次回到孙铁铺镇,到街上去办事,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位校友,从小学到初中,因为种种原因,我转了好几次学校,虽时隔多年,可是这也并不妨碍我一眼认出她来。
高中读完之后,我犹如一根断了线的风筝,不是飞到这座城市去读大学,就是飞到那所城市去工作,忙忙碌碌,奔奔波波,因此家里人都说我是劳碌命,我笑笑也不否认。或许,长到了一定年龄,对自己对生活都或多或少有些许审视、些许要求吧。
校友恰巧送孩子去外婆家回来,她提议要去周围转转,我欣然应允。两人相见分外亲切,聊了不少生活感悟,可能是成家后家庭生活的琐碎和羁绊,让当年秀美清高的她“繁华落尽见真纯”,从理想的云端跌入现世生活的凡尘。
她辍学之后,跟着老乡去珠海打工,那时她才16岁,不了解外面以及人性的黑暗,为了早一点进电子厂,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辗转反侧之后,不仅工作无着落,眼看着钱快花完了,此时单纯的她却被工厂门口的二流子盯上了,后来不仅失了身,身上仅有的500块钱也被花言巧语骗走了。
她那时初来乍到,寄宿在一个同乡的老乡那里,觉得老乡待她亲同父母,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老乡,谁知老乡得知后变得跟以往不同,表面上安慰她,实则心里已经看低她,还把她的遭遇像散发小广告一样到处传播给别人,她不是傻瓜,从别人异样的眼光中、从细微的零零碎碎中,她已经明白八八九九。
更让她心寒的是,父母打来电话,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话题立马要钱上去了。家庭的贫困让她难以体味到人间真正的暖意。
她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冷酷,自己变脏了,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都是虚情假意,这个世上再无可信之人。珠海,以前在她眼中繁华美丽的珠海,如此陌生。她想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可怕的世俗。
那一天,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离开了老乡的住处。身无分文、内心绝望的她回忆起自己短暂而坎坷的一生,流下了诀别时的眼泪。她把皮箱拉到了河边,想一死了之。
这时,忽然旁边驶过来一辆载着货物的三轮车,一个石块绊倒了车子,“哗啦”一车的货物一瞬间撒了一地,校友收起了悲伤,二话没说,自然而然地帮忙拾起了货物,那是一车旧书。她抬起头来,出现在眼前的并非是个想象中的贫苦老人,而是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他边拾东西,边哼小曲儿,很显然对自己的工作很享受。
“谢谢你,你真好。”临别时,小伙子冲她嫣然一笑,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枚小酒窝。
目光接触的一刹那。校友的心似乎触动了一下。那天之后,校友失忆般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不再寻死觅活,而是降低要求,先生存后发展,从饭馆端盘子做起,一切重新开始。
她说,就是因为那个小伙子的一个微笑,她才决定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很多个夜晚,是那枚酒窝燃起她对生活的希望,让她明白具体的生活没有书本中那么高大上,而是细碎可人和温馨的。对于每天都面临很多意外的人类来说,芸芸众生能做的就是乐观地活着,那些我们不乐意接受的意外,都是上天考验我们的手段。
她帮小伙子拾起了书本。然后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开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积淀,不再害怕意外,也不再在意很多不必要的声音,到如今,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生活,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宝贝。
那是一个秋后稍冷的傍晚,清冽的冷风吹拂着我俩的衣角和脸庞,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朦朦胧胧路过一些似曾相识的地方,有时候眼前像梦境一般不真切。
她说,就是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生活要自己说了算,她很感激那个微笑,这让她相信人生还有坚持下去的意义,她总是渴望再一次遇见那个对她笑的人,多年来一直在心里默默感激着他。他哼的小曲儿她早已不记得了,可她仍记得他热爱生活的模样。
能不能遇见,谁又说得准呢?生而为人,有几个人的成长不经历坎坷,就能收获成熟的?即使你一路被祖辈恩荫,即使你早就认为自己的人生平平稳稳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但该你承受的都一样不会少,因为宇宙大于我们,久于我们,宏伟于我们。它包罗万象,浩浩荡荡,无边无垠,引人思索在这清冷的夜里。
仰望星空,有时候在想,有幸来世上走一遭已经不易,何必耿耿于怀于一些磕磕绊绊?苛刻生活的某个细枝末节,难以释怀,何不站在人生的制高点上,领略大好风光。
假如人生如同冷冷长夜,我愿做那清冷的秋风,牢记每一处熟悉的风景。
假如人生如同温馨笑容,我愿做那可爱的笑靥,传递每一抹醉人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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