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一场风雨,让春又回到冬。
这怂天气,隔三差五糟蹋人!
老邢一边嘟囔着,一边从炕头那条绳子撴下那件衣襟能擦洋火的破棉袄披上。那条绳是老邢的衣柜,一年四季的衣服都bia在上面,每到换季,老邢把搭在绳上的衣服抱下来给炕上一撂,衣服上的灰能把老邢吃了。坐在衣服堆里,老邢翻着看着,才想起该买些洗衣粉了。
刚溜下炕,老邢就变了主意:日他妈,洗那些欻洽,洗净了给谁看?给鬼看?!
一,一,一不得吹牛二不喧,额家三辈做过大官,额爷见过皇上的面,额婆跟娘娘还吃过饭……
隔壁老汉在听秦腔《教学》,字字戳在老邢心尖尖上。风呼啦啦地吹着,落在老邢的身上象鞭子一样。他扯开了嗓子吼着《教学》中的台词,脸挣的像猪肝:没婆娘没娃、没有啥啥儿一个光杆杆。受洋罪受可怜,如今我还是童男……
老邢,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五十好几了,还是孤家寡人。老邢一年四季两双鞋,一双凉拖一双棉拖。过了惊蛰凉拖便上了脚,一直穿到霜降才下脚。说他灵,有时候做的事让人哭笑不得。说他瓜,肚子里净是一般人想不出的门道。三伏天汗流浃背,他偏偏坐在大太阳下说补钙,春天娃娃们放风筝,他说招鬼。想吃谁家饭,沟子上都长着眼睛,嘴皮子不说一句重沓话。
老邢五音不全,但爱唱戏爱唱歌。有一年夏天晚上停电了,男女老少都在巷子乘凉,忽传来老邢的醋溜普通话: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由著名歌唱家老邢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话音落地,老邢就站在巷口吼起了东方红,那天晚上,老邢全然不顾巷子里岔气的笑声,一首接着一首,直到把自己会唱的歌曲吼完,最后以一个炸雷般的屁结束了自己的演唱会。
他若是和谁抬杠,杠不死不算杠。曾有一次,和一位哥们因为一个话题杠了两天。每天只要见了那哥们就会扯出那话题,有时候,前脚刚回家想起一句能对付的话语,定会以迅雷之势冲到那哥们面前,一决胜负。最后,那哥们实在受不了连声求饶,从此,老邢在村里就有了“然怂、粘鼠板、邢大粪,邢专家”几个大名。
从那以后,老邢只要远远见了那哥们,定会昂首挺胸双手背后,八字步一迈,活脱脱一只企鹅。
你休先人咧!败在了老邢的石榴裙下!
哎呀,天,不是败下他的石榴裙下,是败在他的唾沫星下,额滴天,老邢那嘴一张,比大粪还大粪!我让他刷牙,那货竟然说,你要是给我说个老婆,我就刷!你看看,这吃屎的把粑屎的顾住了!面对戏谑,那哥们道出了实情。
没有媳妇,可以看别人家的媳妇呀!老邢安慰自己。
每晚的广场舞,老邢坐在戏台上,两眼直勾勾看得那些大婆娘小媳妇直撇嘴。
老邢,屁死!
光不屁,就看你们的大沟子!老邢坐在戏楼上笑得露出一嘴大黄牙。
又到了帮扶的日子,看着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给他又送来了米面油,老邢说啥都不要。
老邢,你到底要啥?看着老邢欲言又止的眼神,工作人员问道。
我,我,我要老婆!老邢扯着嗓子喊着,把积压了好多年的心里话终于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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