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我停住。我去哪啊?休假不就是用来好好休息的吗?睡觉睡到自然醒,手机玩到没电再起床不就是休假的终极状态吗?现在让我从家里出来这算哪门子休假?
我站在楼厅门前,打扫卫生的阿姨拿着拖布盯着我。我一脸茫然地回望她,哭丧着脸。我要是知道去哪绝对不在这耽误您工作啊:“我马上走,马上走。”我就差用手挤出微笑了,待人的礼貌可不能忘。
出了门厅,热浪袭来。酷热的夏天午后,温度最高的时候,我站在大太阳下,嗯,病得不轻。没病的话能让一个手机玩了?孩子们大概都被锁在家里了,一大早的时候他们在外面闹得可开心呢。想到这里,我倒是有点幸灾乐祸,想起我小时候还能偷摸跑出去玩,现在的大环境…骗子太多。
“你倒是说话呀!”我小声对着手机说道,尽管内心愤怒无比,可让别人看见我的失态终究不好。
手机没反应,就跟一部正常手机一样。
这叫什么事?胁迫我下楼又没有下文了,耍我玩呢?我转身往楼里走。
今,天,预,热,假,期,明,天,正,式,开,始,今,天,不,要,离,开,天,津,但,也,不,能,回,家。第,二,个,条,件,重,复,一,次,不,能,跟,认,识,的,人,联,系,后,果,你,知,道。
好好好,我明白了。问题是,我不回家去哪呢?今天就住酒店了?我下意识地起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这才发现其实我的手机已经解锁,可以正常使用,看着微信右上角的不停增长地数字,说不出的难受。朋友们,对不起了,就算你们真给我钱估计我也不敢收啊,我怕我控制不住跟你们说话,那后果……
当务之急就是我媳妇这里怎么解决。骗子说他们会善后,怎么善后?我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不就是玩失踪吗?她还不得找我找疯了?我脑海中浮现出她焦急地打电话的样子,悲从中来。可我没有选择,究竟哪种情况更让她难受,我没有答案。
算了,我姑且相信他们,相信他们能做好所谓的善后工作。我转念一想,附近的酒店是不能订了,得去远点的地方,否则很容易遇到熟人,而且依我媳妇的脾气,没准会到附近的酒店找我,那我可就彻底说不清了。
我媳妇到家的时间快到了,我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往郊县方向开。手机的画面不停翻动,既便宜又清洁的宾馆可不太好找。我跨了两个区,终于到达了一家连锁酒店门前,标间,一天238。心在滴血。三十天这么下来的话我得花多少钱?肯定够换一部新手机了,我不玩这游戏了!
我刚想到这,siri说话了。
您,的,银,行,卡,包,括,储,蓄,卡,信,用,卡,我,们,随,时,可,以,拿,走,所,有,的,钱,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我……
骗子果然技高一筹,我的想法完全被掌握。
我无法想象几张信用卡全部透支的结果,还不上网贷自杀的新闻不停闪现。想到这,我就差跪地上了,诸位骗子大哥,你们究竟想干嘛?
我需要一张床,就算睡不着,也亟需休息一会,头越来越疼了。
前台领卡,找到房间,我直接躺倒在靠近门口的床上。我想不明白这究竟都是怎么回事,我就上了个夜班,睡了一觉,而且还没睡醒,然后就遇上这事了,哪怕三十天之后一切恢复正常,我跟别人说起来会有人信吗?反正我自己都不信,恐怕这言论比堂吉诃德还疯癫吧?
我趴在床上,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就是毫无头绪。我恍惚间看见房门打开,我媳妇问我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睡着了。
我听见了《一剪梅》的歌声,我睁开眼,不知身在何处。我打了个喷嚏,中央空调特有的风声传来。我在宾馆的事实才逐渐清晰起来。我坐起身,看着墙上空调控制器,温度设定在25度,可屋里冷得就像冬天。才进二伏,按说应该是最热的时候,可天气已经如此不正常,进伏前的高温高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初夏的感觉。宾馆倒是挺人性化,生怕我在屋里热死。
八点多了,夜幕垂下,远方星火如豆,我分不清是车灯还是房灯。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吃过了饭,有的正在刷锅洗碗,有的正在收拾外卖,还有的正在自饭店回家的路上,而更多的恐怕已经进入放松时间,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收拾停当,睡觉尚早,孩子们刚吃过饭,这时他们最听话;成年人终于伸个懒腰,卸下一天的疲惫,在沙发上,坐着,躺着,斜靠着,再也没人管你,玩手机也好,看电视电影也罢,这是完全属于自已的时光。我不上班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知道我媳妇这会儿干嘛呢……
我的房间在三楼,可以听到外面的车水马龙。它们的笛声短促、焦急,遥远而伴有回响,仿佛从一个远方极速迫近,前面的一切阻碍都可以鸣笛解决。它们离我越来越近,从我的胸腔穿过,驶向另一个远方。我的头不疼了,胸口却疼了起来,也可能是胃疼,一天没进食了。
我倒头躺下,蜷成一团,我不想吃东西,只是无比想念家里的饭,我自己做的,我媳妇做的,我妈做的。此时此刻我羡慕卖火柴的小女孩,她能看见幻象,我却只能想象。又或许整个世界不过是幻象而已,我离开了熟悉的人群,他们便不复存在,甚至从未存在过,我消散了实体,是个会思考的机器,世界在我闭上眼的一刻,消失。但我终究希望,当我再次醒来,世界又会重组,哪怕一切都是虚无,我也不愿承受独自的真实。我忽然同情起《黑客帝国》里的那个叛徒,数据牛肉触到他的舌头,味道实实在在传输到大脑,做个快乐的糊涂蛋未免不好。我饿了,但我忍着不吃,这样我就还是之前的我,什么也不能融进来。
我又睡着了,嗖嗖冷风。我想起小刚的两首歌,《黄昏》和《暖风》,手机流量不富裕,还是不听了。脑海里循环播放就好。过了不久又或者很久,我睡着了。明天,将是正式假期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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