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欣回了趟娘家,陪父母过了两天,大哥大嫂对她还是很好的,大嫂还专门喊她去家里吃了饭,给了她五百块钱。大哥家的侄子侄女都大了,大哥带着侄子在福建的一个城市找了个摊位,生意还好。大嫂跟她说,这点钱她拿着用就好,不用还的,不够就再跟她说。
她知道这是客气话。说实话,她是非常感激大嫂的。但并没有打算不还,而是觉得等自己挣了钱,要多还一点,毕竟人家帮助了自己,不是有句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嘛。老娘也是担心自己将来还不起这笔钱,父亲也紧张地将自己攒的的钱偷偷地塞她口袋里,并用手按了一下,好像是怕这钱认生,不愿意呆在女儿的口袋里会自己逃出来一般。确保将钱装进闺女的口袋,说:“你拿着用吧,你大哥这几年日子好过许多,每次回来都给我一点零用钱,我都给你攒着,千万别说,不然你二嫂知道了又会闹了。”父亲停了一会儿,抽了一口烟,叹了一口气,说:“就数你最难了。你大哥说不让你还,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我给你还。这老话说,为亲不交财,交财断往来。所以,再亲,钱的关系也得处理好了,才不会落下把柄。”
“知道了。”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它流出来。换成了一张笑脸,将手搭在父亲的肩头,撒娇说:“爹呀,你就放心吧,你老有钱你就自己花,别总是想着我。我还年轻,将来挣钱了,也会像大哥一样孝敬你的。只是当下我没钱给你,还得用你的钱,但也不能让你替我还账。我用你的这钱,你就全当存银行了。你闺女可不是个无赖哦。”
“嗯,我闺女肯定不是无赖。但就怕你力不从心。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就是跟你提个醒,做人做事分寸得当,才能长长久久。”
“今天不走吧?”她母亲在一旁插话道。
“都来两天了俺娘,我今晚走吧。有空我再来。现在陪你们说说话,好长时间没来了。”她跟娘说。
“你晚上不是还要去你二哥家坐坐的吗?别让人挑了毛病。借不借钱由她(二嫂)。不管怎么说你二哥还是挂念你的,他觉得对不起你,让你过现在这么难的日子。”娘说这话,这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孟凡欣赶紧帮娘擦了擦,抱住娘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怨你。”
娘拍了拍她的胳膊,哽咽说:“就苦了你了。害了你这一辈子呢……”
孟凡欣站起来,佯装生气说:“你哭吧,我走了,再不来了。”
她爹拦住她:“什么时候去你二哥家?你要是着急回去,你现在就去吧,晚上还能赶回去。走太晚了我不放心。”
“你这死老头子,咋这么着急让她走呢?”老娘推了老父亲一把,老父亲顺势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好好跟恁娘老啦呱,我下湖去了,给小白菜摘摘苗,太厚(密)了不长。”
正要往外走,二儿媳妇推门进来,撇了一眼公公,说:“也给俺的小白菜摘摘苗,草也给俺薅薅。”
“知道了。”老头应了一声,背了粪箕子下湖去了。
“二嫂来了。”孟凡欣赶紧站起来说道。
“吆,你来借钱?借多少?”她二嫂瞟了她一眼,接着说:“不会没钱给那个病秧子吃药了吧?那我可不借哈,那是个无底洞。再说你还的起吗?”
“二嫂,我是想跟人学做点生意的,建德不能断药,两个小孩也得花钱。”
“没有本事还生这么多孩子,你能养的起吗?病秧子比一个孩子花钱还多,你知不知道?”
“知道,二嫂。所以才想多挣点,光靠种点地肯定是不行的。”
“光种地不行?给你钱你拿得动吗?给你找摊子你都不能去干,你离不开那个病秧子,他离了药随时都会死的你知道不?还养这么多孩子?知道孬好不你?”二嫂越说越生气,脸都涨红了。老太太憋在一边也不敢出声。
“知道了,二嫂。”孟凡欣全当她是比自己大的,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她不是个善人,惹不起自然要躲着,况且她随时都会对自己和年迈的爹娘动手的。
“我可没有多,只有这二百块钱,春节前还我,记得五十块钱利息。哦,不,六十块钱利息,我可不是二百五。”说完,将二百块钱往桌子上一摔,就准备离开了。临走发了狠话,指着老太太说:“地主婆,我可跟你说哈,你不要偷偷给她钱。要是你偷偷给她钱被我知道了的话,你看,我让你好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说完,把孟凡欣给她娘买的两瓶放在桌子上的麦乳精拿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哪有,二嫂,俺娘哪有钱给我!”孟凡欣在后面解释说,跟到大门口,又说:“二嫂,俺娘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不要一口一个地主婆的叫,这年头,都不讲成分了,你喊也没啥意思不是?”
“吆,你还教训上我了?我就喊了,你能怎么样?我不看你照顾那个病秧子,早就扇死你了!叽歪什么你叽歪?你能给恁娘撑门抵户咋滴?”
“谁都有老的不是?我也是这样对你爹娘的吗?”
“那不关我的事,你回去把那两个老东西弄死与我什么相干?”
孟凡欣听了这话也是无语,她自己的爹娘在她的心里也只不过是两个没用的老东西罢了。默默关上了大门,折回来坐到母亲跟前,安慰她:“好了,老娘,二嫂她就这样的人,连她自己的爹娘都骂,不要跟她计较了。”孟凡欣如释负重,“来了,也好。假如我去了,她也不一定让我进门。”
“唉,我可怜的闺女!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说着眼泪有流下来。
“没事的,娘,这是命。”一只小鸡进屋来转了一圈,孟凡欣起身把它赶出去,重又坐下,说:“娘啊,你别多想,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再难,也得好好过,是吧?这可是你跟我说的吆。”
“唉,是的。好好的,闺女,不能让人看笑话了。”
“放心吧,我亲爱的老娘。”她调皮地说。其实,她的心真的很疼,但她不能在老母亲面前有任何的表现,这会让本就愧疚难耐的身体孱弱的老母亲的心脏难以承受痛苦的压力而永远远离她而去。为此,她晚上没有回家,又陪老娘过了一晚。一夜基本上没睡,娘儿两个说起了很多小时候的往事,好像又回到好多年前,那种幸福的无忧无虑的时刻。
第二天上午,她去地里帮父亲把他种地的白菜、萝卜都提水给浇了一遍,把地里的棉花拾干净了,直到傍晚才回到家里。若曦一下子扑在她的怀里,用头供着她的胸口,“妈,妈”的叫着。嫣然把烧好的汤盛在大一点的盆子里,将盆端到桌子上,又一碗一碗的盛好了,一家人就着姥姥给的咸鸭蛋和咸菜吃了晚饭。孟凡欣收拾好桌子,将洗刷干净的碗筷放在碗柜里,孩子们也都睡着了。
“怎么样?借到了没?”于建德问。
孟凡欣没说话,只是在桌子前坐下,按了按口袋,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卷一卷的钱。
于建德则相对而坐,两眼发光地看着媳妇掏出的这一大把钱,说:“快数一数,看有多少。”他哪见过这么多的钱?自他记事起,他的父母都是没完没了的借钱给他看病,因此他姐就恨他。他不由伸手拿了一卷离他最近的数起来,
一共五百。孟凡欣说:“这是大哥给的。”
他又拿出那两张蓝色的票子捻了捻,:“就两张?”孟凡欣说:“这是你姐给的。”
于建德把那七百元都拿在手里捋平了,放在一边,又将那一卷用塑料纸包着的拿在手里,一层一层地剥开来,拿出一沓卷曲着的面值大小不一的钱开始数,三张百元大钞,还有五十的两张,二十的四张,十块的五张,共五百三十块钱。“这是俺爹娘给的。”孟凡欣说。
她突然趴在这一堆零散的钱上哭起来,于建德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媳妇的肩膀,问:“咋了?咋哭了?借到钱,可以跟着表哥挣钱了,应该高兴才对呀?”于建德手足无措,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俺姐,她,为难你了吧?”
孟凡欣不理他,自顾自地哭着,将心里憋闷已久的屈辱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完了,坐直了身子,擦干眼泪,说:“你记得,你姐的钱是要还利息的,且年前就要还给她。”
“多少利息?”
“六十。”
“我天,也太黑了吧她?”他气的嘴唇更加的紫了。孟凡欣吓坏了,赶紧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安慰他:“别生气,别生气,你可生不起气哦。六十是小钱,不值当生气。我本来是不打算要她的,但我不要也不行,怕她为难我的老爹老娘。”
“我知道,她肯定没少为难你。”
“没事,都是小事。关键是咱们现在有本钱了,希望咱们能够走好这一步,以后的路就会顺好多。”又说:“你姐真怪,对俺爹娘不好罢了,对你爹娘跟你也是那么的恨,咋回事?我就不明白了。”
这确实是一个谜团,这个谜团压在她的心里好久了,让她想起来就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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