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换亲:被绑定的婚姻也幸福
在农村,换亲的事儿不稀罕。一茬茬一辈辈,每年总有几家波澜不惊地发生。
换亲的原因,总归来说是贫穷惹的祸。就像古代消息闭塞,商品流通不畅时的“以物易物”一样。父母没有钱为儿子迎娶媳妇,只有拿的出手的闺女可以作为谈资。作为闺女,为父母为兄弟排忧解难,自认为理该如此。
换亲的条件:
(1)家里至少有一儿一女,且年龄相当。这是“以物易物”的先决条件。
(2)两家贫富差距不大。富人家有条件挑挑拣拣,自然不必参与此等游戏。
那些年,常见的换亲是两家人之间进行。你家的闺女来我家做媳妇,我家的闺女去你家做媳妇,父母简单置办点儿家具嫁妆草草了事。所谓的亲上加亲就成了。
那几年老是纠结换亲后的一件事:娘家的嫂子和婆家的小姑子一个人,自家的妹夫和丈母娘家的大兄哥一个人,该如何称呼?
至今也没有弄清楚。
这次的换亲有史以来第一次。三家之间进行。(才疏学浅,讲不清楚,上图直观)
换亲关系图三家父母初步协商同意,找个中间媒人说和说和,热热闹闹地换亲仪式举行了。三家人变六家,亲上加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因为有着七勾八连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连锁效应,几家婆媳、妯娌、小夫妻都谨小慎微,夫妻间也和和睦睦,少了很多争吵和龌蹉。
在提倡自由恋爱的新时代,父母之言媒妁之约的婚姻也幸福满满,长长久久。
6.红白事业:恶性循环的痛
小村民风淳朴,所有的婚丧嫁娶都要举众庆贺。除非天灾人祸英年早逝,否则所有的老殇也按喜事办理。所谓的“红白喜事”一说。
那些年经济不发达,参加“红事”最多送块被罩床单或者五元十元的,参加“白事”蒸一锅白墩墩的开花馒头,手头富裕者买一两个面包蛋糕之类的。主人家也不挑礼薄礼厚,目的是大家难得坐在一起热闹热闹。
不知从哪天起,“事业”变了味道。
首先,办“事业”的范围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由头听来让人瞠目结舌。
原来的年轻人结婚、老年人仙逝已远远满足不了办事业者的胃口。结婚、满月、周岁、半圆锁、圆锁、升学、结婚……,如此循环,似乎人生的每一个时刻没有别人的参与、别人的见证都无法圆满一样。
最近听到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
一家人不明原因的不孕不育,多年来夫妇两人没有领养孩子。七大姑八大姨不管你有没有一来一往还礼的理由或机会,所有的“事业”一次不落地通知,美其名曰不通知你怕你责备。
今天1000元,明天500元……如此下去,本不宽裕的日子捉襟见肘。别人可以一三五、二四六地风水轮流转,而独独他们没有任何理由。
没办法,夫妇俩彻夜难眠地商量。第二天去远方的亲戚家抱来一只可爱的小土狗,大肆宣扬地通知各家,月初要给自己家的小狗庆满月。
这一次,总算收回点儿搭出去的礼金。
还有一家,据说开了一个小卖部。为了收回礼金,把小卖部重新装修再次开业,通知各家前来祝贺。
其次,办“事业”的礼金水涨船高。最初的搭伙庆贺的目的早已忘到爪哇国去了,目的明确且明显:收钱。
一些好事者有目的地哄抬礼金。比如:我明年准备儿子结婚,今年你的“事业”我积极参加,从原来的500元直接涨到2000元,出手大方阔绰,眼睛不眨一下,美其名曰现在物价暴涨,不好意思让主家倒贴。但是他们孝顺父母的生活费百年不涨,甚至百年没有。
可怜那些被道德绑架者,既不屑于办这些花花事儿,又不得不跟随同辈份、同级别的人参与游戏。你和人家说:我家孩子也12岁了,怎没人还礼呢?人家理直气壮:是你不办啊,不是我不给啊。
所以,爱办的恨不得他家的每一天你都参与恭贺,不办的眼睁睁地一次次随大流,别人对你的生老病死熟视无睹。怨不得别人,你不办啊!
听说有抹开面子者,直接发请帖通知当初收了礼金的亲戚朋友:我家孩子不办了,你可以按对半还礼,那一半相当于我请你吃饭了。真是令人瞠目结舌不敢想象。
有时候真怀疑,那个小山村真的贫穷吗?抑或真的富有吗?人心浮动的社会大环境,还有几个人可以坚守那份纯朴善良的信念呢。
再次,除非你大张旗鼓地通知要办“红事”或“白事”,否则,即使你已送出去十次八次礼金,长达十年二十年,也没有人借着某事儿主动还礼。
所谓的人情来往,所谓的“东家吃糕西家一碗,送一遭还一遭 ”的邻里关系,再也不复存在,人情永远地淹没在金钱社会的大潮中。
7.开山:未实现的愿望
小村三面环山,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不曾想有朝一日,那些不起眼的小山头还埋藏着铁矿。
邻村的铁矿开的红红火火,虽然大路被重型货车碾压的坑坑洼洼,挖掘机破坏过的山头,像因乳腺癌挖去乳房的胸部一样,丑陋不堪,环境污染得不成样子,出门溜达一圈回家满面粉尘。至少,村民们可以在村工厂打工,虽然收入微薄,好处是不用撇家舍业的地夫妻两地分居。
想想可以理解,县太爷那么大的官,都是只争朝夕,平头百姓没知识没文化,哪有什么五年计划、十年计划的宏图大志?
听说那个开铁矿的矿主,传说貌似是县太爷的亲戚(其实那些生活了一代又一代,贫穷了一辈又一辈、有着狡黠小聪明的农民,恐怕不知道有一种叫“利益”的东西,比亲情更可靠。)要扩大开采规模,计划牵涉到了小村的西山。
听说破坏土地和树苗的补偿很是微薄,每户也就几百块。没见过世面的村民,起码这几年看过《今日说法》和《焦点访谈》,知道有些事儿靠闹腾可以解决。
不是说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吗?
于是,在得知铁矿主将要在有关部门、有关人员陪同下考察小山头时,村民们相约学着电视上拆迁钉子户,举着条幅抗议,目地无非是想多拿点儿补偿,能争取进厂子干活的权利。
汉奸叛徒哪里都有,自然小村也不缺。
浩浩荡荡的村民扶老携幼地爬上小山,早有头戴盔甲、手持警棍的相关部门在此恭候。手持喇叭的有关部门的权威人士,一次次地宣传着国家政策,聚众闹事是要判刑的。手无寸铁的村民蔫了,唯唯诺诺地打道回府。
后来,小山头铁矿的开发再无音讯。小道消息传说的原因版本有两个:
一说县长大人政绩显著高升了,新来的县长大人“新官不理前任帐”,此事搁浅放下了。
二说县长大人被查出经济问题了,调到别的地方降职留用了。
平头百姓不理国事,也不懂国事。
只是每每谈起此事,叹息着:守着金碗讨饭吃。这守着铁矿还得外出打工。
多年以后回过头,不知他们怎样地去想:给后辈留着完整的小山头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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