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不花和耶律阿保机所住的客栈离杏花村甚远,耶律不花见阿保机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连马都无法骑乘,当下对李轻尘说了声:“我先扶大哥去休息,明日再登门拜谢。”随即掏出一锭大银交给伙计,让他又开了两间上房,扶着耶律阿保机去了客房。
李轻尘正要把甄默龙和姜无垢也扶进客房休息,另外一张桌子上一直趴着一个人,似乎是喝醉了酒,这时突然站了起来,对李轻尘笑道:“李兄弟好深的内功,好大酒量啊!”李轻尘急忙转头,只见那人一身黑衣,披头散发,满脸污秽,细看之下竟然是南秀枫。他明显有过易容,与之前清秀清矍的面容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声音极为熟悉,李轻尘几乎认不出来。
李轻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南秀枫,禁不住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南秀枫的肩膀,叫道:“南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想死小弟啦!”南秀枫扫了一眼钱沐雪和醉倒在地的甄默龙和姜无垢,道:“先安顿好你这几位朋友吧。”李轻尘连忙招呼钱沐雪把甄默龙和姜无垢扶回客房休息。
钱沐雪对南秀枫颇为好奇,很想听听他要和李轻尘说些什么,李轻尘让她去照顾甄默龙和姜无垢,钱沐雪小嘴一撇,道:“两个酒气熏天、鼾声如雷的臭男人,想让本姑娘伺候他们,门儿都没有。”
李轻尘见南秀枫嘴角颇有笑意,心中微微发慌,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钱沐雪跟着他们。钱沐雪见李轻尘面有难色,便道:“我的梳子前几天不小心丢了,头发已经好几天没梳,乱死了。除非你答应明天给我买一把象牙梳子,否则别想让我留在这里。”李轻尘闻言大喜,忙道:“一言为定。”钱沐雪对李轻尘微微一笑,这才翩然进房。
此时大厅里其他的客人都已经走了,南秀枫还不放心,招呼李轻尘随他一起出了酒楼,两人施展轻功,不一会就出了运城,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山包上。李轻尘一路上脑子里存着好多问题,南秀枫身形刚刚停住,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南大哥,邹前辈和独孤云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邹鹤鸣和独孤云在金陵邵家楼被孟烟寒暗算打成重伤,李轻尘离开金陵奔赴长安时邹鹤鸣已有好转,但独孤云还是昏迷不醒,李轻尘对这位结拜大哥极为惦念,因此见到南秀枫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询问独孤云的伤势情况。
南秀枫微微一笑,“邹前辈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独孤大哥的伤也已经愈合了七八成。”李轻尘闻言大喜,道:“太好了。”翘起大拇指道:“南大哥医术高明,小弟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很少说奉承别人的话,但这句话却是发自内心。南秀枫笑道:“独孤大哥能有你这样一个结拜兄弟,真是他的运气。”
李轻尘不好意思地一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南秀枫也能和他们俩一起结拜,两兄弟变成三兄弟,那就更好了。他不知道南秀枫对此事的心意如何,不好意思出口询问,便道:“南大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南秀枫脸上一红,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要去五台山采药,却无意中在风陵渡碰到了孟烟寒和戚姑娘。”
李轻尘又惊又喜,忙问端的,南秀枫道:“我从金陵一路北上,听说你在荆紫关帮助李从璟打退了王彦章的十二次攻关,心里也为你感到高兴。”李轻尘忙道:“打退王彦章全靠石绍雍和石敬瑭父子,我可没出什么力气。”南秀枫笑道:“王彦章总是因为你才撤军的吧?”李轻尘没想到连南秀枫都知道王彦章替女求亲的事情,脸上不禁一红。
南秀枫继续道:“我在风陵渡坐船过黄河时,看到人群中有一对姐妹,其中一人极为面熟,细看之下才发现竟然是戚姑娘。”李轻尘奇道:“一对姐妹,另一人是谁?”南秀枫道:“那女子容貌秀美不在戚姑娘之下,和戚姑娘絮絮叨叨,貌似颇为亲近,只是戚姑娘却总是冷冷的不怎么说话。我本想上前和她相认,戚姑娘这时也瞧见了我,却用眼色制止我上前,我心中奇怪,当下不动声色,坐在离她们不远的一处地板上。戚姑娘原本和那人一起坐在一条矮凳上,渡河的时候她双手抱膝,把头埋在手臂中间,脸却正好向着我,我看到她的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三个字。她说了十几遍,我才终于从她的口型中辨认出她说的那三个字正是‘孟烟寒’。”
李轻尘虽然早已猜到另外一名女子是孟烟寒假扮的,但是从南秀枫嘴里说出的那三个字还是让他心中一跳。南秀枫道:“孟烟寒怎么会和戚姑娘在一起?”李轻尘叹了口气,把他在太乙宫经历的事情告诉了南秀枫,南秀枫听完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戚姑娘的身形有些呆滞,原来是被孟烟寒制住了。”
他随即又道:“孟烟寒武功高强,我自知斗他不过,也不知道戚姑娘为什么跟着他,因此并没有贸然现身,只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运城。后来他们走进了一家饭馆吃饭,我也悄悄跟了进去,没想到还没坐稳,孟烟寒突然间手一挥,我只觉得胸口如被火烧了一般,浑身难受无比。
戚姑娘惊叫一声,挥手向孟烟寒打去,孟烟寒袍袖轻轻一拂,戚姑娘手臂下垂,不由自主地又坐回到椅子上。
孟烟寒对我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南秀枫,也知道你是李轻尘的好朋友,上次在邵家楼我不杀你,今天我依然不杀你。不过劳烦你替我带个话给李轻尘,就说姓孟的在太原城恭候他的大驾。’”
李轻尘恨声道:“这恶贼竟然如此机警,原来他早就认出你了。”他随即又道:“南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南秀枫道:“孟烟寒手下留情,我的伤不碍事。”李轻尘知道南秀枫医术入神,后来肯定也给自己用了药,伤势应该没有大碍。
但孟烟寒的武功刁钻诡异,李轻尘曾深受其苦,当下顾不得继续询问,抓起南秀枫的左手手腕,将一股归墟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南秀枫本待拒绝,但李轻尘的真气已经发动,他避无可避,只好任由李轻尘的真气在他的体内游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南秀枫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滚,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李轻尘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握住南秀枫的手,道:“孟烟寒这厮实在恶毒,他伤了你的手太阴肺经,知道你医术高明,定然有办法医治,因此又将一股失魂咒的真气暗藏在你的丹田穴中,初时你或许毫无感觉,后面丹田便会逐渐鼓胀,而且时冷时热,到最后更有可能会真气散乱,经脉逆行,即便不死也会全身瘫痪。”
南秀枫默然点头,他深通医理,早就觉察到丹田中的异状,只是孟烟寒纯以内力侵入,药石对此无能为力。如果他内功深厚自能化解,只是他医道虽精,武功却始终难以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就算明白要害所在也只能徒呼奈何。
今天见到李轻尘,南秀枫原本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没想到李轻尘目光如炬,仅凭南秀枫的气色和呼吸就判断出他受了暗算。南秀枫惊讶之余,对李轻尘的武功更加佩服。
李轻尘问道:“南大哥,你可知道孟烟寒和雨儿现在何处?”南秀枫道:“我被孟烟寒所伤,只得逃出饭馆,但戚姑娘我一定要救,因此便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孟烟寒和戚姑娘吃完饭之后一直走向城东,在那里和一群马贩子会合,住进了一家如意客栈,就再也没有露面。”
李轻尘不解地问道:“马贩子?”南秀枫道:“你知道这马贩子的头领是谁?”李轻尘见南秀枫的神情有些奇怪,脑中灵光一闪,道:“耶律阿保机?”南秀枫点点头,道:“正是。”
契丹时常骚扰中原,李轻尘对其并无好感,但耶律阿保机慷慨豪迈,李轻尘本来有心和他结交,此时听南秀枫说耶律阿保机和孟烟寒有关系,心中顿时升起疑虑。契丹人养马之术天下闻名,如今群雄争霸,对战马的需求剧增,契丹人将马卖到中原本极为平常。这耶律阿保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他到山西贩马,难道是卖给李存勖的?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又会和孟烟寒结交?
他思量半天,依然毫无头绪,心中暗怪自己虽然武功高强,但见识低微,遇到事情总有手足无措之感,如果有独孤云在的话,他定然能将此事分析得明明白白。
此时他也无暇细想,当即对南秀枫道:“你是什么时候碰到孟烟寒的?”南秀枫道:“昨天傍晚。”李轻尘道:“原来他比我们早到了一天,既然耶律阿保机还在运城,多半孟烟寒也还在这里。”南秀枫点头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救出戚姑娘。”
如果孟寒烟没和耶律阿保机在一起,凭李轻尘的身手,再加上姜无垢和甄默龙,对付孟烟寒至少有七成把握。只是一来戚红雨在他手上,有些投鼠忌器,二来耶律阿保机看起来武功不弱,他此次贩马定然帮手甚多,如果贸然救人,说不定打草惊蛇,反而容易坏事。
南秀枫又道:“幸亏耶律阿保机他们住在城南的如意客栈,孟烟寒又没来陪耶律阿保机一起喝酒。”李轻尘也暗叫侥幸,多亏今天众人一番赌酒,连耶律阿保机也醉倒了,不然他若是回去将遇到他们几人的事情告诉孟烟寒,凭孟烟寒的机警定然能够猜到。如果他来找他们拼斗倒是不怕,就怕他带着戚红雨偷偷溜走,要想再找到他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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