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素哭着哭着,实在没了力气,最后累得趴在萧泠肩膀上睡了过去。萧泠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姑娘,心念一动,将她打横抱起,御剑去往了庐山杨氏宗祠。
二人落在祠堂门前时,等待已久得杨氏众人看着萧泠抱着杨凝素踏进院子,诧异之余,忙赶过来查看二人的伤势。
“无碍,杨姑娘只是有些累了。”萧泠将怀中人交给杨重华,望着他背起杨凝素去了里屋后,才回神向众人问道:“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杨姝道:“三家弟子,全歼不留。”她眼睛通红,但 言语间尽是解恨的快意。
萧泠点点头,便推到大哥身边。萧泾看了看弟弟左肩的衣衫湿了一大片,便将手搭上去用灵力烘干了,用调侃的语气耳语道:“让人看见了,不好。”
萧泠“噌”地一下脸红了,还不忘匆匆给萧泾一记眼刀,心里肺腑自家大哥实在细心过度了!
萧泾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已经将弟弟翻来覆去嘲笑了好几遍。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看到这样害羞的弟弟!
厅堂中众人都和缓了神色,各自忙着安排善后的事宜,萧家兄弟也带着门人自行下去疗伤休息了。彻夜,萧泠在卧榻上难以入眠。他只得爬起来,重新给自己手上的伤口上药包扎了,又怔怔地发着呆。
另一间屋里,疲累到了极点的杨凝素昏睡了三夜两天。她自幼修习,身体强劲,到了第四日清晨醒来,身体就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取过床头摆放好的宗主令玉牌,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案,心里惴惴地不安。眼下危机已过,但本门弟子损失惨重,如何善后,如何安抚人心,都是要考虑的,更何况,山上的房舍毕竟年代已久,一直呆在这也不是办法,还要抓紧重修观露台。
但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犯的错误,终究是要追究的。别人能放过她,但她自己无法放过自己。
突然间,手中玉令乍然间亮起来,竟还带有丝丝的温热,杨凝素蓦地睁大了眼睛。
坏了!
“你不必请罚。你所做皆是为我杨家安危着想,算不得犯禁,我还没有那么迂腐。”大长老看着笔正地跪在祠堂院中的大小姐,轻轻叹口气,“若没有你,今日,我等焉有命在?”
“凝素请罚。”杨凝素自进入祠堂中起就只说了这一句话。她又一次向大长老叩首,良久,才道:
“叔祖父容禀,
凝素所犯罪责有三:
其一,不遵号令,擅离职守,置家族传承于危险之中。
其二,未经允许私自动用禁术,不惜己身。
其三,不慎将一抹神识融入宗主令,已私自与之立契。”说到后来,言语间带了微微的颤抖。
大长老听到最后,手中的茶盏“啪”地掉落在地。“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我不知,我真的不知。”杨凝素摇头,抬手将发着光的玉令交给大长老,“我只是划破手掌取血,并没有分裂灵识,论理根本不会与之立契。除非......除非在我请来先祖遗泽之时,受了强大的灵力冲击,神魂不稳,被破分离了一抹灵识。”
大长老听完此言,惊疑不定。杨凝素是他的侄孙女,他自是相信此事不是她有意为之。但是,只有宗主继位之时才能将神识融入宗主令。如今宗主杨弋虽然受伤至今昏迷,但未危及性命。杨氏如今尚未定下下任宗主的人选,杨凝素的神识就已入令立契,这是僭越之举啊!更何况,她又私自动了禁术,这......
“凝素,你怎么想的?”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所以,所以我只能先来请罚。”临阵对敌浑然不惧的杨家大小姐好不容易才从慌乱之中理出了思路,“此事不宜宣扬,其他的只能等父亲醒来才能裁决。”
“所以你特地趁早晨四下无人,偷偷找我来请罚的吧。”大长老看着远远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又生气又心疼,“你可想好了,在你父亲还没发话之前,我只能按家规责罚。僭越之罪乃是重罪,最轻也要罚你三道戒鞭。若等到你父亲醒来,他会有其他打算,必会想办法从轻处置......”
“不。”杨凝素打断了他,“叔祖父,您应该知道,族中的长辈并不全是一条心,此事若是落人话柄,会更加难以收场。今日哪怕是父亲在此,我相信他也决不会偏私。只有叔祖父今日重罚了我,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大长老看着眼前分明害怕却又故作镇定的侄孙女,内心酸涩。思量许久,他站起身,转身入了祠堂,请出一条十尺长的鞭子托在手上,对杨凝素道:“去袍。”她依言解下外袍,又取下发冠,将如瀑的长发拢到身前,端端正正向着祠堂跪下。
大长老言语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杨氏凝素,今犯僭越之罪,冒犯宗主权威,以我杨氏家规,当罚戒鞭三道,可有疑?”
“无。”
他迈步到她身后,右手执鞭,灵力灌注入戒鞭之中,扬手就是一鞭。杨凝素只听得戒鞭破空之声,“啪”地一响,一道鲜红的血印乍现在她浅绿的中衣上,如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红花,鲜艳却刺目。她痛呼一声,身子不由得向前一倾,喉头鲜血上涌,唇齿间尽是咸腥之味。她感觉到后背的肌肤被生生劈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内里灵脉震荡。“还是低估了这戒鞭。”她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好疼啊。”
“啪”地又一鞭落下,鲜血上涌,她死死咬住唇,咽下那口鲜血。她额上不知觉已冒出了冷汗,身后戒鞭交叠之处,似是打进了筋骨,如千万根针刺下一般疼痛。
她还未缓过一口气,第三鞭直直落下来,她终究是忍不住一口血喷出。不知是不是肋骨断裂,她后背已经无法再直起来。她只得用手撑住身子,跪坐在地上,勉力调动灵力在身体内运遍全身,这才觉得好受些。她重新跪正了,向祠堂一叩首,在大长老的搀扶下站起身,重新整理好衣着。多年的本能让她没有露出一丝痛苦抑或是虚弱的病态,她拒绝了大长老送她回房的好意,一个人走了。
大长老看着依然坚挺却略显蹒跚的身影,长叹一声。那么多光鲜的名号,哪里是尊荣,不过就是往她头上套枷锁,逼着她长大罢了。
杨凝素走过一个拐角,发现四周无人后,终于微微躬下了身,手撑着墙壁,拿帕子捂住嘴咳出胸中淤血。到底是一场恶战过后身体多少有些虚弱,明明大长老已经放水不少,自己却难以承受。她扶着墙,一步步慢慢地向屋子挪去。
这几日连着下雨,青石路上还是滑得很。杨凝素脚上不着力,一时不慎竟直摔在地,鲜血又从背后的伤口涌出,外袍上开始透出大片的血迹。“好疼,真的好疼......谁能帮帮我......阿华,阿爹,你们谁能帮帮我......”她挣扎着,却起不了身,恍惚间看到面前出现一双雪白的靴子,以及一声熟悉的声音:“杨姑娘,你受伤了?”
话音未落,她又听得不远处的一声:“大哥。”一个白衣男子逆光而来,她的心瞬间被填满了。“子淙兄,子清兄......”她虚虚唤道。
萧泠疾步赶到,二人将她轻轻扶起,他忙问道:“你怎么了?你背上都是血......”声音里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与紧张。
“......无妨。”她迟疑了一下,“子清兄,帮我叫一下医师到我房里,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
“好。”萧泾当即会意,朝弟弟使了个眼色,匆匆去了。
“我送你回去。”萧泠没等杨凝素回答,脱下外袍裹住她,又一把将她背起,向屋舍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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