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祖武和CIA的人找的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薛家祖辈口口相传......
第五章 菜煎饼
薛祖武像疯了一样,不断地拿铁锹拍打着浑浊的泥水,黑色的雨衣已经不足以抵挡不断浇灌下来的雨水和四溅的泥水。
“不可能!这不可能!俺爹、俺爷爷都是这么说的!”薛祖武自言自语着,反复喃喃,急得乡音都出来了,仿佛只有不断地提醒自己,才不至于让希望落空。
但,他的希望到底是落空了。
天色渐渐亮起,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了下来。原本漆黑的夜,被蓝中带紫的晨光取代。
一滴清透的水滴,在远远旁观着的薛恩的面前滴落,仿佛慢动作一般,几乎能看见水滴中,薛祖武绝望的倒影。他不知道这样的场景从何而来,这树林,恍惚又是他熟悉的S大的树林。
这是他曾祖父的记忆,他知道,或许并不全然真实,这一幕,仿佛就是已然到了美国的薛祖武,坐在S大的树林里,再度回忆遥远的泰山岱庙那慌乱绝望的雨夜时所浮现的画面。
“你的爸爸的爷爷到底在找什么?”墨非白双手叉在胸前,好奇地问着。
“我知道得还没有你多。”薛恩目不转睛地看着薛祖武,“那肯定是至关重要的东西,重要得……可以让人疯狂,可以让人杀人……”他恨恨地说着,想起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蓝灰色眼睛,还有那阴沉的纽约口音,他确信,薛祖武和CIA的人,在找的是同一件重要的东西。
雨停的泰山,虽然黎明将至,却比刚才的雨夜更加清冷,纸灯笼里的蜡烛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在天亮之际燃尽了,徒留下几缕青烟,有气无力地从灯笼里冒出来。薛祖武青筋暴起的手一瞬间无力地垂下了,铁锹滑落到了泥水中,不见了踪影。
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他整个人跌坐在了泥水中,是虚脱,是绝望,眼神空洞。
薛恩心疼地看着此时不过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曾祖父”,很难想象,在自己还在为了学业和父亲争吵的年纪,他的曾祖父,已经饱经了战乱,还有他不能想象的悲伤。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要冲下水池去安慰薛祖武,哪怕他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影。
薛恩迈开了脚步,想要走出树林,但是脚下却仿佛被地上的藤蔓牢牢地缠住了,怎么也拔不出来。
“怎么回事?!”薛恩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但无济于事。
“你想干嘛?”墨非白看着忽然情绪有些激动的薛恩,问着。
“我,我想去安慰他,而且,既然我们是来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去问我的曾祖,他究竟在找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我想,这些场景,我们的爷爷、爸爸都曾经见到过了。这是历史,是已经发生的事,不会因为你的干预发生任何变化。”说着墨非白看着没法往前走的薛恩,“哦,看来他们也不算给我们这个机会。”
刚刚才有些亮起的天色,并没有如正常的过程,由蓝紫变成白日的蓝天,而是转而成了沉闷的昏黄,越来越暗。
“喔哦,薛恩,我想我们又要换地方了,你爷爷的爸爸的记忆还真是跳跃。”墨非白说着,果然,在他们四周,再一次树起了墙壁,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传来,轻声哼着歌谣,带着和薛祖武相似的口音:什么东西溜溜圆?什么把儿弯弯能浇田?哎,什么东西团团转?什么人千秋万代传?磨盘碾盘溜溜圆,辘轳把儿弯弯能浇田;哎,碌碡轧场团团转,鲁班爷圣名万代传……
树林消失了,他们四周筑起了土墙,但和之前薛祖武开会的会场不同,这土墙更加粗糙。
唱歌的女人站在一个薛恩不曾见过的土灶前。
昏黄的光,来自于从土灶火膛里熊熊燃烧的柴火,火光映照在土墙上,将土屋勉强照亮了一些。
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纪,有着饱满的额头和脸颊,穿着灰色粗布的袄子,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扎成一个髻子,用一枚银簪固定住。
女人一边哼着歌,一边娴熟地翻动土灶上铁锅中的面饼,随着滋滋作响的油煎声,房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娘,我饿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拉着女人的袄子,撒娇着。
“祖武乖,内今天吃菜年宁。”女人温柔说着。
墨非白调皮地凑到锅边张望,只见铁锅里放了四个圆形的手掌大小的面饼,被煎得焦黄,半透明的面皮下,隐约可以看到绿色的菜馅。
“这个是菜年宁?有点像做反的汉堡包?”墨非白打量着说,他不知道,菜年宁是女人说的方言,其实是菜煎饼。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
这个进入薛恩视线的男人,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叫《卧虎藏龙》的武侠电影。只是相似的穿着却远没有电影中的人物那么风流倜傥,只见他后脑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绕着额前缠了一圈,黑色的袄子上打着补丁。
他站在门口拍拍身上的灰,才走了进来。
“爹!”小祖武一见到男人进来,就立刻奔了过去。
“这是我曾祖父的爸爸?”薛恩看着眼前这个朴实无华的男人,诧异地说。
“嘿,你见到了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墨非白一拍薛恩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太神奇了!让我算下时间,怎么说,我们应该都在一百多年前的中国了!”
“我的曾祖父带我们来他的小时候做什么?”
“不用问,这肯定不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墨非白期待地说着。
不过,薛恩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寻常”的。
“老六找着了吗?”女人一边盛起已经做好的菜煎饼,一边问着。
“唉!”听到女人这么问的男人重重叹了口气,“毁了!多半是被洋鬼子抓走了……”
女人一听,惊得手里的菜煎饼又掉在了铁锅里:“啊,那总治!(怎么办?)”
“老六这个拧筋头,怕是得罪洋人了,要是抓去挖矿还行,就怕……”男人不在说下去,一筹莫展。
女人也没有再搭腔,默默将刚才落在锅中的煎饼重新用铲子盛出来,放在木桌上:“在外跑了一天,饿了吧。”
但是男人显然没有心情吃东西,倒是刚才喊饿的小祖武,迫不及待地用手去抓菜煎饼,手指一碰,又烫得缩了回来。
女人也不责怪小祖武,慈爱地帮他拿起一个菜煎饼,用嘴吹了吹,交到他手中:“吃吧,不烫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小祖武的身上,若有所思。
看着迟迟不吃东西的男人,女人忍不住劝慰着:“老会的人都去找了,找不着,也么办法……”
听到女人说起“老会”两个字,仿佛催化了男人刚才看着小祖武时候泛起的思绪,迟疑了一下,开始开口了:“老会,咱老会,现在连找个人都找不着,俺爹说,那每以,咱鲁班老会……”
“嘘!”女人一听,忽然紧张起来,打断了男人,一手将一个菜煎饼塞到了男人嘴里,“可别提你爹那话,俺家祖武能吃上这菜煎饼,多亏了鲁班老会帮着给你找些木工活儿,能挣两个钱养家,那种歪道邪说的话,可不能让老会的人听着,没了老会的人帮着,这年头,上哪里找营生去?”
男人被女人的一通话说得越加愁眉紧蹙,干燥起皮的嘴紧闭,只有鼻孔干出着气。
一旁已经迅速吃完了一个菜煎饼的小祖武,看着满脸愁容的父亲,乖巧地挨在他身边问:“爹,你怎么了?”
父亲用粗大的手掌摸着小祖武的头,叹息着:“我的儿啊……爹没用的很……”
“爹,等祖武大了,祖武养活你!”
听到小祖武这么说,父亲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一把将小祖武搂在了怀里,对女人说道:“媳妇,俺可以什么都不做,会来祖武可怎么办?今天老六被洋鬼子抓走了,保不准明天老七、老八都能被洋鬼子抓走了,祖武大了都在洋鬼子底下低头过日子?!”
女人被说到了伤心的地方,摸了摸眼角流下来的泪:“朝廷都么的办法,你一个木匠,就你爹传下来的那些瞎话,能有什么用?!”
男人坚定地说:“俺爹是俺爷爷告诉的,俺爷爷,是俺爷爷的爹告诉的,俺们薛家的祖宗没给俺们留下什么金银财宝,就这话几千年、几百年地传下来,俺信!”
“这都是拢人的话,要是真的,你爹,你爷爷,怎么就不去把那鲁班庙拆了?!”女人冲口而出,随即立刻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男人听了,也警惕地张望了一眼窗子,生怕隔墙有耳似的。
只有懵懂的小祖武,不知道害怕,看着自己的父母,天真地问:“爹、娘,你们说要把什么拆了?”
女人蹲下来,面对这小祖武,小声说着:“我的儿,你可要当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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