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人的衰老不是慢慢的而是不经意间的，三十五岁时偶尔一次照镜子突然发现皱纹竟然爬上了眼角，四十五岁时发现皮肤暗黄还有些褐色的斑点，腰身也不再苗条，自己已经步入中年了，而父母亲却切切实实地已经是老年人了。

父亲走路拖沓的鞋底声，电视机震耳欲聋的声音，坐在沙发上一会就睡的状态无不显示“老了”这两个字。接踵而来的就是病，两次胰腺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带走了他那么拼搏努力活的八十年。

想当年母亲是也是很能干的，三四十岁时她蹬着三轮车给公司的小商店进货，一车货几百斤，就那样从批发部骑十几里路运回来。在食堂工作时，每天四五点就起床去蒸馒头，还要管一家五口的吃喝洗漱。好不容易退休了又带孙子买菜做饭。七十几了孙子大了才和几个老太太逛街，去教堂做礼拜。有多远的路都身轻如燕。

二零一八年父亲的走，让她瞬间失去了陪伴，失去了主心骨，更主要也是因为她也确实老了，老年病不断地接踵而来。后续的两年间她就不愿意多走路了，尤其一点坡路或台阶都走得气喘。去年十一月她说心慌、气短弟弟送她去医院住院检查，发现她心脏和肺都不好，到今年四月底她又说心慌气短的厉害，打一个哈欠竟然下颌骨还掉了。母亲的身体就像一部年代久远的老机器，零件都老化了，开始频繁地出问题。

今年过年已经买好了机票准备回西安看母亲，可是又担心因为乘坐交通工具给毫无抵抗力的她带来更大风险，思前想后还是退票了。五一节前我再也无法按耐住对母亲的思念和歉疚以及对弟弟的感谢，我立即买了票，电话里妈妈和弟弟一个劲地劝我不要折腾了，暑假也没两个月了，到时再过来多呆一些时日。

我知道母亲心里其实是盼我回去的，以往她每天八点半就睡了，可是昨晚她一直在等我，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我到家。刚进门就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一个劲地劝我吃这个吃那个，仿佛我还是那个几岁的小孩子。当我看到母亲的第一眼就明显感到母亲比去年夏天见到她的时候又老了、瘦了。可不，女儿都有她高了。前几年她还一百一十斤，慢慢地一百零五斤，九十七斤，现在只有八十七斤了。除了消瘦以外，我发现母亲的记忆力也在衰退，手也会不由自主地抖动。母亲越来越像个小孩子时刻需要人的照顾了。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她依旧喜欢整洁，屋里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干净的灶台、洁白的浴室。她生活的也非常有规律，白天骑着她的老年代步车在外面转转，每天晚上六点半开始看电视看到八点半洗漱上床睡觉。

很感谢弟弟对母亲尽心尽力的照顾，母亲电话里说不舒服，弟弟就立刻来了，去年过年那阵子，他岳父岳母及两个孩子都排着队的生病，弟媳妇忙着店里，全家老小就他一个人在忙乎，偏偏单位里也忙，医院里他的手机就没有离开耳朵。

看我回来了，聪明机灵的侄女立刻甜甜地喊“姑姑。”如果有条件，家里还是要生养两个孩子好，孩子的成长不孤单，兄弟姊妹一起成长的经历和相互之间的情感是人一辈子的财富。等自己老了，身边总会有一个儿女会来看看自己，不至于成天守望着电视，盼星星盼月亮似地倾听门外孩子的脚步。

人老了就小了，越来越需要陪伴了。感觉老人都好孤独，孩子们长大了，聊的话题插不进去，想和孩子说话，孩子不在身边，唠个网上新闻，孩子说你不懂别瞎掰，溺爱一下孙子和孙女，你说别溺爱，不要插手教育。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希望我们去陪陪他们说说话。

我们小时，他们陪伴我们长大，他们老了，让我们牵起他们的手，守护着他们日渐老去的每一分每一秒，让珍贵的幸福穿起将来回忆的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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