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

10、

      周仁理一杯酒下肚，拉起眼皮看了看对面的张华，正伸出厚厚的右手，准备拿筷子，张华热情地说：“动筷子，请！请！”

      周仁理没再说话，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呼呼”地吃起来。

      张华几次想端起酒杯再跟他喝喝，一看他吃得那么认真，就打消了念头。

      一碗饭快吃完了，周仁理嘴里还嚼着，右手又伸向中间的菜盘子，跟张华说：“喜欢古董，可不容易，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哦？”张华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周仁理：“你说说。”

      周仁理依然含着一嘴的东西，嚼着，眼睛盯着菜盘子，说：“我原来是在县政府工作的，下了班没事，就爱看旧东西……”

      张华歪头看了看周仁理脚底下黑色的老式皮包，想像出对面的周仁理曾经背着它，出入县政府的大院儿。

      周仁理边吃，边费劲地说着，张华静静地听着，不急，感觉很有意思。

      周仁理说他喜欢上旧货后，他说他开始喜欢的都不能叫古董，无非是一些旧书、旧报、旧的板凳桌子，就这个，他每月的工资都不够用，后来是他家里的地方不够用！

      他老婆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在他退休的前一天，跟他提出了离婚。

      还好，他老婆一个人搬走了，房子都没要。

      儿子结婚的时候，跟他要钱，他没钱，儿子说他结完婚没地方住，他想想，一辈子，老婆、儿子都没得到他的好处……就收拾了几件衣服，游走四方去了！

      张华瞪大了眼：“那你现在回来住哪儿？”

      周仁理一笑：“现在没事，我住一家小宾馆。”又对张华笑笑：“没事没事！”

      “噢……你接着说。”张华靠回到椅子上。

      周仁理说他在北京呆了很多年，琉璃厂、潘家园都熟透了，后来都在丰泽园交易，交易完，美美的吃上一顿鲁菜，印象深刻的，也是那道“糟熘鱼片儿”……

      张华笑了，一倾身子，端起了眼前的酒杯：“来，喝一杯再说！”

      周仁理一口而尽，放下杯子，看着张华又给他倒满。

      后来他真发了！拿钱干起了一个很大的酒楼！周仁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摇摇头，他说他的酒楼比这高级！

      周仁理开的酒楼做的是淮扬菜，他儿子张罗着帮他在家乡找的厨师，“大煮干丝”是他们的名菜，师傅在整个江浙一带都是一等一的，做的好！

      周仁理头稍稍偏了一点儿角度，像是斜眼看着张华，嘴又歪了。

      张华猜周仁理这是得意，倒古董赚了钱，在京城开起了大饭馆儿，儿子也跟着沾上了，周仁理的人生大翻盘了！

      周仁理的这个表情停留了几分钟，人中一直歪着没回到正位上，张华抬了抬下巴，又端起酒。

      周仁理用手一档：“非典来了……”

      张华手里的酒停在半空，脸上的笑也一下收了起来……

      周仁理的大饭馆儿关门了，儿子也回到了老家，他又回到了琉璃厂和潘家园转悠。

      他说，发起来的其实不止他一个，可人家都在潘家园开了店，非典没影响！

      “哎……”周仁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张华说：“你是为了儿子？”

      周仁理又斜了一眼张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