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谷雨是一位故人的名字,读着,念着,有着雨的微凉,花的芬芳,缠绵悱恻的浪漫。读一句,念一句,就想携一个人的手走到春深里,去耕织,去赏花,去品茶。一日三餐,简简单单,寻寻常常,却是一幅幅诗意盎然的人间春景图。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谷雨时节的雨,有多柔多媚呢!像丝,像雾,像芒。如茸,如蕊,如芽。雨一落,槐花就开了,湿漉漉的缀着,暮云般,捋一把,丝丝缕缕的甜。雨一落,大地的苗就窜一窜,绿毯子就铺展得更远,青萌萌,嫩油油。放眼望去,雨丝是春天的彩线,忙着织就柳儿绿,花儿粉,田儿青。
再也没有哪个时节,能如谷雨般把自己的缱绻深情,绵绵软软的,借着细雨去倾诉,去吐露,去滋养。如果那一畦畦的花田是无数块轻软的帕子,那么,这一丛的新绿,那一簇的白糯,这一片花瓣子的香软,那一片柳叶子的柔嫩,都是谷雨捏针绣出的曼妙画卷。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谷雨耕耘,自古就是一幅诗意动人的图画。翻耕,犁地,打垄,挖窝,布谷鸟声声入耳。天那么蓝,风那么轻,土地又是那么新润。一人,一犁,一牛。叱牛声“得,驾,喔——”在微润的空气里,掷地有声地回荡。记忆中,父亲手握锄头,轻轻一撅,松软的泥土就拢成了湿润的温床,我张开小手,将三四粒种子,撒入土窝,姐姐再轻轻埋上。这场景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梦中的春风总是那么柔,菱塘的水波,粼粼的泛着银光,父亲的眼眸,望向漫漫田地。谷雨时节春耕是诗,是画,是漫漫无际的乡愁。
早在几千年前,仓颉观摩飞禽走兽、虫鱼蝴蜓,用最原始最质朴的摩画,喷涌着对一切生灵的挚爱。当万物有了名字,生命才有了最动人的情怀,能够想象千百年前,仓颉造字成功,普天同乐的场景,是多么的气壮山河。“天雨粟,鬼夜哭。”一声甘霖降下,苍台、幽鸟、孤云、松石等等,一切本无可言的事物,得以用深情,言其美,言其妙,寄以情。五千年文化的气势恢宏,如穹苍浩渺,流云无际,一朝永记,万古传诵。
郑板桥有一首七言诗,诗曰:“不风不雨正晴和,翠竹亭亭好节柯。最爱晚凉佳客至,一壶新茗泡松萝。几枝新叶萧萧竹,数笔横皴淡淡山。正好清明连谷雨,一杯香茗坐其间。”这诗的意蕴,将谷雨时节的闲趣写尽。窗前观竹,晚风初凉,又有佳客到访,一起喝茶,画画,真是风情无限。若没有,檐下雨,如丝如雾湿人衣,一个人读读书,饮一杯茶,听听雨声,也是极为适宜。人间暮春,雨落情长。鸟弄桐花,雨翻浮萍,谷雨声声相思老,意已在情更浓。这诗意微醺的氛围,早已在一杯新茶里,绿蓬蓬,微漾,舒展,弥漫。
谷雨时节,我曾下楼,撑了伞,看一位婆婆卖花,是三角梅,叶子红似火,婆婆的发丝在雨雾里缥缈着,眼眸也缭绕着几分春愁,仿佛不是在卖花,而是在等人。等谁呢,一个老婆婆能等谁呢?我真希望她也有她要等的人,与她共携手,推一花车,花枝曼妙,走到春深去。
与鸟同在,与花同在,与春同在。谷雨,是春天最后一次诗意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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