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发表于株洲文联杂志2021第二期《文艺窗》
立春,还不算春,只能算是季节之手撩开风雪递来的一张春的请柬。
接到春柬的你,在严严实实的棉服里想像着春衫轻薄去赴春的盛宴,桃红杏白,落樱如粉,油菜金黄,桐花初放……是的,百花争艳姹紫嫣红的春会来。别急,元人吴澄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也说:“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雨水节气至,大地万物的绵绵春意,就一点点宛然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了。
记得小学时课文有一句“春雨贵如油”,我特别不解,天天穿双套鞋踩过那坑坑洼洼积着黄泥汤的小路,连睡梦中都撑着一把伞抵挡一季下不完的雨,金贵何有?后来才明白,文中指的是北方,冬小麦返青,玉米棉花播种都需要湿润的土地。而南方的春雨,是春满人间的象征与仪式,必是下到落满你的眼帘,山河错落,深窄小巷,说一个春字,你的语言你的思想,都是湿润的。
南方的春雨,初降时还带着冷冽。
立春之后,看似晴天气居多,气温也窜到二十多度,但这只是天老爷哄人的小把戏,只消雨水节气一来,雨就来了,你刚晒干的棉衣又临寒授命。春节长假马上要休完了,我查看了一下上班后的天气,果然,雨天主打,气温要下降5到10度。俗话说的“捂三冻九”,是说春天气温不定,容易感冒。作为一名家庭主妇,最怕这时的收纳整理。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初春,必须让冬季春季的衣服同挤一柜,互补互搭互缠绕,才能安然聆听雨落花开的声音。
衣物上的花朵,却是难开。只因这春雨,下得悠闲绵长。
南方之春,连空气也夹着水珠子。太阳的脚步稀疏,衣物,似附着上了一颗湿漉漉的灵魂,没法干爽。
前年春天,家里的衣服每天靠开烘干机几个小时去烘干,不等出春,烘干机已光荣阵亡。
奶奶在世时,碰到上连日不开的雨天,就会端斋饭敬天老爷。必是早上才煮新饭,掀开木饭甑,盛的第一碗。斋饭就摆在大门口的小桌上,腾着原香味的热气和几支燃烧的香的烟一起融进雨帘,似乎真可以飘向天老爷。奶奶合掌,祈祷雨的结束之时快点来到。雨,顺天意也顾地情,在瓦行一夜盲奏后,真的停了,清早落花满地,流云散尽,露出湛蓝的天空和雾缠山腰的青山。奶奶笑了,起紧将被子衣物洗晒。棉布上的大花小花,开得和田野山岗的花朵一样热闹。
春雨,到底要下多久?从“天阶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下到“燕集深条帘未开,柳添新耳雨生苔”,直指“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烟雨中,还未休停。不论是王维的渭城朝雨,还有姜夔的商略黄昏雨,抑或杜甫的春夜喜雨,整个雨季的故事,交给了草深花乱去编织演绎。
春,在雨中漫步,草长莺飞,河满柳绿。纵雨淋淋,也阻挡不了踏青的脚步。
撑着雨伞出去,你也是一滴行走的雨,任意去嗅去听去看万千的雨和饱雨的春。雨气如轻烟,空朦而迷幻,走近,生命的本色才那么真切。
南方的人家,屋外必有竹。雨中竹林,沙沙作响,黄绿的新叶透明闪亮,新笋有的才破土,露出尖尖的褐色小脑袋,有的笋长出好高,厚厚的笋壳正大片脱落,一截新竹润绿如翡翠。若是手巧的人,笋壳儿也是有用的。小时候,外婆爱拿它们压平晒干,剪成一鞋垫大小,和棉布粘合缝固,放进一家人秋冬的鞋里,绒绒软软,可暖和了。当然,我最爱的是外婆编织的小什物,几片壳重合折叠一番,再以棉线绞四边的口,一个方方正正轻巧古色的收纳盒就做好了。外婆称它为皮箩,我们拿着当零食盒是再好不过,装着瓜子花生,红薯片,人参米,趴在窗前,雨不紧不慢地下,大人皱眉,披起蓑衣去牵牛栏的牛。剥着嚼看的孩子们是欢喜的,看雨如看花。
雨中花,正飞快地开合,无边的春色,在雨中七色铺展。
每年初春,最早向我报春的一定是院子里的两株山茶。落花后它就开始孕育花苞,除山茶,我不知还有哪一种花被光阴肆虐后仍予己予人以春的慰籍,直到下一次沐雨盛开。经霜露,过风雪,在极寒的时候,它满树如果实的椭圆形花蕾就试探看开出几朵,等到雨水时节,就真正繁花锦簇尽拥早春了。春雨在花叶上光影绰约,画风清雅,端庄之上又浮升了小俏皮的活泼动感。
春,则以雨为鼓点,踩开一条瑰丽之路。
沿阶草和铁马根枯败的旧叶饮雨如酒,纵酒过度,索性沉沦在酒的漫泡中,萎缩,烂醉成泥。新叶细密鹅黄,挑着泪一样的雨滴聆听大地的丰饶繁文,腥香味的泥土气息断不了万物复苏的长句。只消几场春雨夹个日头天,绿草便如茵。老柳迎雨绽绿,万千新绦软软柔柔轻拂江岸,梨花带雨映白小桥人家,水点桃花俏满坡谷,玉兰含露横影古墙,樱若浸脂染向天际,杜鹃红艳点缀着整座山林的雨润烟浓。哪怕最残章的旷野深渊,只消一声震耳春雷,雨淅沥而下,花朵们便从一衣带水开向海阔天空。
春雨,灌盈江湖,饱满着两岸的流光丽影。春雨,润物无声,人们迈开了走向瓜果飘香五谷丰登的第一步。
暮春,牧童遥指杏花村时,纷纷细雨才在布谷鸟的喊唱中逐渐停歇。割麦插禾,时光,夏天开始接手。
一江两岸. 早春本文编缉 阿斌b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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