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興詩意之六

作者: 甜心兔Jacqueline | 来源:发表于2019-10-10 23:11 被阅读0次

            望着瞿塘峡口翻腾的江水,不禁想起了长安的曲江岸。那一年,举国动乱,万里风烟到长安,也是在这样一个素白秋天。曾经,金碧辉煌的花萼相会楼上,盛唐天子与万民同乐同欢。天子大宴群臣,领众臣赏灯,吟诗饮酒大,看歌舞表演,观戏马斗鸡,佳肴名膳,好一副大唐盛世图。红楼柱挺,画檐飞展,金匾高悬,玄宗也常在此与兄弟宴饮游乐至深夜。从大明宫依城修筑复道,经通化门,达南内兴庆宫,直至曲江芙蓉园,玄宗常住兴庆宫,常和妃子们一起游览芙蓉园,芙蓉苑里,珍珠门帘,雕龙绣柱,池苑有黄鹄之类的珍禽;曲江上装饰华美的游船往来不息,水鸟时被惊飞。而今,“芙蓉小苑”却陷入了深深的边塞之愁:长安被安史叛军占领了。回首以往,这本是欢歌艳舞之地,此时一片荒寞。歌舞已散场,帝州已沦陷。望着瞿塘峡的水,想起了曲江头,想起了那个长安沦陷的秋天。

          《秋兴八首》是杜甫寓居四川夔州(今重庆市奉节县)时创作的以遥望长安为主题的组诗。组诗的枢纽为这第六首中的“瞿塘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从瞿塘峡口到曲江头,相去遥远,诗中以“接”字,把客蜀望京,抚今追昔,忧邦国安危种种复杂感情交织成深厚壮阔境界。从眼前万里风烟,想到过去歌舞繁华。

            诗描摹江流湍急,惊风骇浪,形象地表现了诗人不安的忧思。杜甫的悲秋融入了羁旅的愁思,家国的忧伤,身世的感慨,沉郁厚重。 诗人愈歌唱往昔,愈使人感受到诗人忧国衰败之情弥深,交织着深秋的荒凉。按常理,写秋天总要用一些清、苦等字眼,而杜诗,“珠帘绣柱”、“锦缆牙樯”,泛出绚丽光彩,用了绚烂、华丽之词来反衬秋天的哀愁。乍看起来和诗的意境截然不同,却更有力地烘托出深秋景物的萧条。

            1950年,陆陆俨少创作的《杜陵秋兴诗意之六》是第一次尝试杜甫诗意画,拟古笔调。而《秋兴八首》也是明以后文人画家一再表现的题材。在陆俨少的绘画中,“杜甫诗意”题材贯穿多年,以“诗境”为契合点,将“景”、“情”、“意”生动展现,高超的诗画转换能力。在绘画意境上不光是诗与画的结合,在技法上,透露出缜密娟秀的灵气。

            这幅画以峡谷险水为主,山巍势雄,山上的植被郁郁葱葱。画中的江水自远而近,奔腾而来。陆俨少首先增加描水线条的长度,密集排列,画出峡江水量的浩大与水势的猛烈。诗意被表达得淋漓尽致。在营造画面的运动感上,山峦的尖峰都指向画面左上角,山体轮廓的走向与画底边形成夹角,与水流走向相呼应,仿佛可以听到三峡水滔滔流淌的声音。博大的气势外,让人感到激剧的运动感。

          陆俨少有着深厚的文学功底,加之中年时代抗战期间国破家亡、颠沛流离、流寓西南的经历与杜甫相似,“杜甫情结”贯穿着他的艺术生涯,画自然与杜诗气韵相通。据记载,陆俨少举家避难入川,随身只带一本杜甫诗集。抗战胜利后,为早日回乡,陆俨少冒险乘竹筏,闯三峡险滩(瞿塘峡、巫峡、西陵峡),以三峡中的航行经历为底,创作了很多山水作品,多以描绘峡谷峭壁、激流险滩及人在峡江中的航行。

          陆俨少的《秋兴八景》是依据杜甫诗作而绘的长卷。画作依照诗境,发端于高峡云水。对此,徐邦达曾有“一笔雄奇拍案惊”之誉。陆俨少《秋兴八景》手卷经过10余分钟争夺,以1388万元成交。

          画面色彩绚丽,让人怀想昔日帝王歌舞游宴之地曲江的繁华与富丽堂皇的宫殿。帝王佚乐游宴引来了无穷的“边愁”,清歌曼舞断送了“自古帝王州”,在无限惋惜之中,隐含斥责之意,这是绘画很难表现出来的。画可以具象诗人的意境,可无法表现深层含义,无法表现时空,画也不能完全表达诗的主题。诗与画又是互补的,画可以给诗添趣。画外之意蕴,还要凭借观画者个人的想象,结合诗的背景知识细细品读。画本不是诗,美感是两者的交集。诗意画高手懂得以绘画自身的语言去寻找诗契合的意趣。           

    陆俨少,《杜陵秋兴诗意之六》,19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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