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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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村子改建,掘了我家的祖坟,挖出了棺材。这种事情在那个年代并不少见,可我家这事惊动了十里八乡的人,因为挖出来的棺材里面不是尸骨,而是一只只流着血的狐狸。
直到现在,还有老人把这事当成故事说给孙儿听。
我家的祖坟地在村口,村子改建规划,第一步就是修整村口,要征用我家的祖坟地,还要求必须把祖坟给清理掉。
那个年代,农村人都很封建,认为祖坟的风水是可以造福后人的,轻易不会动自家的祖坟。爷爷知道村里要动我家的祖坟,二话不说,立马去找村长。
村长是我们村唯一的“万元户”,财大气粗,很是霸道,根本不把爷爷放在眼里,说我家的坟地在村口,坏了村里的风水,必须要处理掉,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天傍晚,他就指挥施工的工程队,把我家的祖坟给掘了,坟里面的棺材也全都给挖了出来。动静闹得很大,工程队动手的时候,村里人都跑去看热闹,我和几个小伙伴也跟了过去。
我在人群中,看到爷爷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他反应很大,龇牙咧嘴,双眼血红,衣服被撕破了,脸上沾满泥土,有些狰狞,还在破口大骂村长,说他会遭报应,不得好死,骂的十分难听。
我当时只有八岁,哪里见过爷爷这个样子,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里是想去救爷爷,可早被吓坏了,在人群中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很快,祖坟地里的七个坟头都被刨开,露出埋在下面的棺材。随后村长喊了句话,工程队的人直接就动手,把棺材抬了出来。
七具棺材全都被抬了出来,摆成一排。
这些棺材在地下埋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已经严重腐蚀,根本经不住折腾,抬出来之后,就全都裂开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哎呀,这棺材里怎么流血了啊!那七具棺材上裂开的地方,渗出来了红色的液体,看着还真像是在流血。
掘人家的祖坟,本来就是缺德事,是犯忌讳的。当时人的思想又封建,看到棺材流血这样的怪事,心里害怕,都说这事很邪。
工程队里有个胆子大的人,骂了一句,走上前,一脚踢碎了其中一具棺材。
棺材板破碎,里面没有应该存在的尸骨,而是躺着一个奇怪的动物,白色的,毛茸茸的,不像猫也不像狗,还满身是血,一动不动,看样子应该是死了。
有见识的老人认出来,这东西是狐狸。
狐狸,这种动物邪乎的很,更是有不少狐仙的故事传说。关键是没听说我们这个地方有狐狸,现在它竟然出现在了我家的祖坟里,着实诡异。
村长不信邪,用镐头将剩下的棺材都给砸碎,里面同样没有尸骨,全都是狐狸,而且满身是血,和刚才的情况一样,只是狐狸的颜色各不相同。
我家祖坟棺材里面葬的应该是我家的祖宗们,在地下这么多年,应该变成尸骨了。怎么成了这些刚刚死去的狐狸呢?我虽然还不太懂事,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控制着爷爷和父亲的几个人也都傻眼了,他们两个就趁机挣脱了控制。爷爷整个人疯了似的,冲到棺材旁边,跪在地上磕头,脑门磕出血了也丝毫不顾,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父亲没有去管爷爷,而是走到我身边,将我给拎回了家。
晚上十点多钟,我听到外面有人喊爷爷回来了,我冲出去,才发现回来的是爷爷的尸体。我从父亲口中知道,爷爷在我们离开之后,就一头撞死在了祖坟地里的石板上,自杀了。
闹出人命,事情大了。第二天早上,镇上就来了两个警察调查情况,他们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指挥着村民把掘出来的棺材和狐狸都给烧了,又把村长带回了警局。
爷爷是自杀,杀人凶手的罪名归不到村长的头上,他又花了钱打点,只是被带去做了笔录,傍晚就被放回来了。不过听说他也被这事吓出了病,回来就倒下了,床都起不来。
爷爷的丧事办的很简单,只是父亲坚持要将爷爷葬在村口的祖坟地,说这也是爷爷的遗愿。
下葬的那天晚上,我们忙了一天,身心疲惫,早早都睡下了。
半夜,我被一阵吵闹声惊醒。随后才知道,在我们睡着之后,父亲拎着菜刀,把村长的脑袋砍了下来,给爷爷报了仇,而他自己也在祖坟地里自杀了。
父亲的死实在太突然,谁都没有想到,丧事也没办,直接把他埋在了祖坟地。
这件事情让我们家成了村里的瘟神,所有人都躲着我们,在村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母亲和奶奶就带着我离开村子,搬到了县城。
那段时间,哪怕已经离开了村子,我每晚还是会做噩梦,之后才渐渐安定下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村子。
直到十五年后,奶奶过世,临终前她对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跟了爷爷,就是我们叶家的人,一定要我把她带回村子,安葬在我们叶家的祖坟地。
因为奶奶的遗愿,我回到了离开了十多年的家乡。
将奶奶火化之后,我直接抱着骨灰盒回去了。
相比当年,村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茅草屋变成了瓦房,甚至还有盖起的二层小楼,泥土路也成了平整的水泥路……和我记忆中的村子完全不同。
我家的祖坟地倒还在,并没有被征用。那片地现在成了一片桃树园,爷爷和父亲的坟头也还在,只是因为多年没人扫墓,坟头上荒草杂生。
十几年的时间,已经让当年的事情淡化了,我的回来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波澜。
家里的几个堂叔伯念及情谊,知道奶奶过世,愿意帮助我将奶奶安葬。我们没有办丧事,直接在爷爷的坟头旁边,挖了一个土坑,把骨灰盒埋了进去,堆起了一个坟头。
安葬奶奶的时候,二叔告诉我,我们家这片祖坟地有些邪乎。我们离开之后的几年里,镇上几次派人下来,想在这块地上建一个村委办公室,但施工的过程中,总是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还闹出了人命,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为了美化村子,才种了这片桃林。
我并不是很信这些乱离怪神的事情,没有把二叔说的这些话放在心上。
忙活完奶奶安葬的事情,天已经黑了,没有回城里的客车,我只能在村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晚上和叔伯在一起吃饭,免不了喝点酒,奶奶过世的伤痛和重回故乡的感慨,将酒精作用放大,我虽然没喝多少,却已经有些醉了,脑袋迷迷糊糊的。
酒足饭饱,二叔要我去他家将就一晚。
我摇头,说自己怀念小时候的家,想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二叔五十多岁的人了,自然明白我的心情,他没有阻止我,只是说了一句,我家里已经没法住人了,让我回去看看,过会再过去,他给我留着门。
我道谢之后,凭着儿时的记忆,找到了十多年没有回来过的家。
家里的房子是老旧的茅草屋,十多年没有人住,已经成了废墟。大门不见了,外墙也倒塌了,里面荒草丛生,没有一点人气。这样的地方,老鼠都不会安家,确实是没法住人的。
我心里一阵感慨,有些想哭。
我走进去,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残留的东西没有,进入露天的屋子之后,却看到里面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踩在一把布满灰尘的旧椅子上,穿着白色的纱衣,长发飘飘,身材很好。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能够看清楚面容,她很漂亮,更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气质,一时间让我看的痴了,脑袋有些短路。
忽然,一阵凉风灌进我的脖子里,让我不由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大半夜的,在这个破旧的老房子里,竟然有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女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我心里面犯嘀咕。
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女人毫无预兆地将脚下的凳子踢倒了,我这才看到,她脑袋上面悬了一条白绫,挂在房梁上,她是要在房梁上吊。
“喂!”有人要上吊自杀,我来不及细想太多,喊了一句,立马上前抱住她的双腿,将她的身体支撑起来,慢慢把她从白绫上放下来。
女人的身材纤瘦,没有多少分量,我稍稍用力,就将她从白绫上抱了下来。可她的身体已经僵硬,没有一点温度,闭着眼睛,脸色惨白。
我叫了两声没有反应,试了试气息,发现她已经断气了。
女人死了。
我救下这个女人,差不多也就十几秒的时间,照理说她不可能死的。可她身上没有其他伤,只是脖子上有勒痕,一切都表明她是上吊而死。
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立马跑去了二叔家,将事情告诉他,让他过来看看。
二叔跟我来到了老房子,看到躺在地上的人,脸“唰”的拉下来,喊了一句:“这不是老村长家的小寡妇吗?!”
二叔口中的小寡妇,是当年掘我们家祖坟的老村长的儿媳妇。
当年掘坟事件后,老村长家也彻底落败了,人财尽失。我们离开的第二年,他儿子在外面出车祸死了,刚娶进门的媳妇儿也守了寡,一大家子人只剩下两个寡妇。村里人私下称呼老村长的老婆和儿媳妇为老寡妇和小寡妇。
我知道了女人的身份,皱起眉头,感觉自己真倒霉,才刚刚回来,仇家的寡妇就在我家老房子里上吊,死的又如此古怪。
二叔通知了村长和村里的几个长辈,让他们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那几个长辈我有点印象,都是村里辈分高的老人。村长我却看着陌生,不像是我们村的人。他看上去三十多岁,个头不高,长相普通,放在人群里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二叔偷偷告诉我,现在的村长叫张勇,是我离开村子之后调来的,还是一个高材生,挺有本事,这些年正是因为有他在,村子才会发展的如此快,他在村里也很有威望。
我说了小寡妇死亡的事情经过,说完之后,他们也都觉得有问题,真要是像我说的这样,解救得那么及时,小寡妇是绝对不可能死的。
可她身上只有上吊的勒痕,找不出其他的死亡原因。
没多久,老村长的老婆来了,也就是老寡妇。
我记得当年她也算是村里的一枝花,要不是老村长家有钱,还娶不到这枝花,现在她却已经白发苍苍,面容枯槁,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了。
老寡妇确认了死的正是她的儿媳妇,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这件事情透着古怪,张勇和村里的几个长辈一番讨论后,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报警,让警察来调查清楚;二是不深究,直接办丧事,免得麻烦。
当然,这事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老寡妇的手中。
老寡妇哭的没力气了,张勇走过去,安慰了一句:“李大娘,您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呀。”
老寡妇没有搭理张勇,张勇只好继续说道:“李大娘,小嫂子这事您看应该怎么处理,是报警调查一下呢,还是咱们直接办丧事?”
我从张勇的语气中,能够听出来,他应该是想直接办丧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寡妇看了张勇一眼,稍稍回了神,过了片刻,用沙哑的嗓音回道:“人都死了,报啥警呀,媳妇儿是自杀,就别找麻烦了。”
张勇点头:“好,那您还有什么要求没?”
“要求?”老寡妇挺了挺身体,抹了把眼泪,“我的要求就是要叶家这个小子,给我儿媳妇披麻戴孝。因为他家的事情,我们李家的男人都死光了,根也没有留下,如今死了人,连个收尸都没有,叶家必须要负责。”
老寡妇双眼忽然瞪得滚圆,向我看过来,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很快我的惊悚就变成了愤怒,让我给她们家戴孝,这简直是在打我们家的脸。何况我们叶家和他们家是有仇的,我不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还要我戴孝,这绝对不可能。
“我不答应!”我摇头,立刻拒绝,“给人戴孝行丧,是为人子才做的事情,我不是你们家儿子,绝对不会给你们家戴孝。”
我的思想虽然不封建,可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二叔也是叶家人,脸色铁黑,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哼,还真是不要脸了,没儿子发丧,就找别人戴孝,也不怕被人笑话。”
“要不就报警,让警察来调查一下,我儿媳妇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在叶家的老房子里上吊自杀了,说不定就是叶家这小子回来报复呢。”这老寡妇还来劲儿了,强硬的很。
张勇赶紧把我拉到一边,道:“叶寒,你们家和老村长家的事情我听说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现在他家媳妇儿死在你们家,你说她自杀的情况又讲不通,要是报警的话,不管是否给你按上个杀人的罪名,对你都没有好处的,你还是答应李大娘的条件吧。”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又提醒一句:“叶寒,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可不要鲁莽行事呀。”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面也有点迟疑了。张勇说不是没有道理,真要给我按一个杀人的嫌疑或者罪名,让我有了污点,那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二叔是老实的农村人,见老寡妇不罢休,要赖上我,有些怕了,就走到我旁边,轻声说了句:“小寒,要不就答应这老寡妇吧,反正对你没有什么损失,免得给自己找麻烦,万一被讹上可就麻烦了。”
被逼到这份上,我只能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大家一夜没休息,将小寡妇的尸体抬出我家老房子,准备着第二天赶紧把丧事给办了。
我按照答应好的,为死去的小寡妇披麻戴孝,丧事办的简单,没有太多仪式,大半天就完成了,我一路跟着行丧礼,倒也轻松。
只是我们村子有个习俗,绝户之人死后没人扫墓,要在入葬的时候,找个人在他坟前守一晚上,第二天太阳初升之时,在他坟头压上一张坟头纸,小寡妇正是绝户之人,所以我还要在她的坟头守上一晚。
昨天晚上大家都没有睡觉,白天又忙活了一整天,完事之后就都回去睡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小寡妇的坟头。
月黑风高,荒山野岭,周围时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叫声,我还守着一座坟,要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我又不能跑,就算是吓得满身鸡皮疙瘩,也只能硬着头皮守在这里。
我昨天晚上也没有休息,半夜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里抱了一个人,看清楚是谁后,差点把我吓尿了。
这人竟然是刚刚入葬的小寡妇,她身上还穿着寿衣,脸色惨白,身体冰凉,最吓人的是那双睁开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尖叫一声,什么也顾不上,吓得连滚带爬地回了村子,一路上大喊见鬼了,全村人都被我给惊醒了。张勇穿着拖鞋冲出来,将我拦住,问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慌乱地回答:“小寡妇从坟里出来了。”
张勇一脸不信,问我是不是做梦了。
我疯了一样地大喊:“是真的!是真的!闹鬼了!它还瞪眼看着我呢。”
我的反应把张勇给吓着了,他赶紧派人去坟地查看情况,结果去查看情况的人也是给吓回来的。小寡妇确实从坟里面出来了,坟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不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
这事还没有弄清楚,就有人在外面喊:“村长,村长,不好了,老寡妇也在叶家老房子里上吊自杀了。”
两个寡妇接连在我家房子上吊,我心里真的发毛了,身体一直发抖,没有温度,还出虚汗,脑袋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身上盖了两层被子,还是觉得冷,处在似醒似睡的状态,全身不舒服,好不容易睡着,也一直在做噩梦。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强烈的味道刺激到了我的神经,让我清醒了过来,同时耳边听到张勇喊我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到张勇在旁边站着,他发现我醒过来了,长舒一口气:“呼呼,叶寒,你总算是醒了。”
我没有理会他,因为鼻息间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很臭很恶心,脸上还湿漉漉的,让我很不舒服,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结果发现自己手上满是黄色的粘稠液体,好像粪坑里的东西…
“张哥,我脸上这是什么。”
张勇讪笑一声:“呵呵,这…这是茅坑里的…粪汤。”
“哇啊…”我听到这话,瞬间呕吐。
“矫情!要没有这些粪汤,你觉得自己能这么舒服的醒过来,要我说,刚才就应该给你灌下去。”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听到说要给我灌粪汤,我吐的更严重了。
我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衣服扔掉,又去洗了个澡,可身上还是有一股恶心的臭味,让我一直作呕。
张勇向我解释,我身上这些粪汤,是驱邪用的,要是没有这些粪汤,我醒不过来,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他说的挺夸张,好像这粪汤成了仙丹妙药。
我心里不痛快,没有搭理他。
房间里除了张勇,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一头花发,穿着黑色唐装,满脸严肃地端坐在椅子上;另外一个是十七八岁的男孩,长相清秀,皮肤白嫩,若不是脖子下稍稍突起的喉结,我甚至以为他是一个女孩子。
张勇指着老人给我介绍:“叶寒,这位是大先生,你能够这么快醒过来,摆脱‘魔怔’,多亏了大先生出手呀。”
我没有感谢,而是问了一句:“是他给我抹了粪…那些恶心的东西。”提起这东西我就想吐。
不等张勇说话,老人将手一垂,主动开口:“不错,是我。不过我本来想给你灌点粪汤的,小张不同意,说你肯定接受不了,这才只是在你的脸上浇了点。怎么着?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生气,不愿意啊?”
我当然生气了,任谁脸上被浇了粪汤,都不会感恩戴德的。
张勇见我脸色不对,立马按住我,向我使眼色,轻声提醒:“叶寒,你傻了啊!刚才你发烧四十几度,身体发抖,整个人都是昏迷的,要不是大先生出手救你,你早就玩完了。”
这话点醒了我,刚才我迷迷糊糊的,身上别提多么难受了,现在身上是有些臭味,可轻快多了,也舒服了。
张勇对大先生赔笑:“嘿嘿,大先生,您可言重了啊,您救了叶寒,他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哼!”大先生并没有多言。
我回过神来,瞅了大先生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并不在我身上,我就将张勇拉到一旁,问:“张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有这么邪乎?这老家伙是什么神医不成?”
“比神医还要神呢。”张勇撇撇嘴,向我解释,“大先生可是了不得的阴阳先生,专门对付鬼祟邪道,要不是我和他有点交情,还请不动人家呢。”
“阴阳先生?鬼祟邪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包括我生病,都是在闹鬼?”我头皮一阵发毛。
张勇摇头:“是不是闹鬼我不知道,反正有古怪,不正常。”
我原本是不太相信乱离怪神的事情,听了张勇的话,又仔细想想这两天的事情,包括我身上忽然来的病症,也由不得我不相信了,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着鬼怪。
见我不说话,张勇拍了我一下,认真叮嘱道:“叶寒,因为你的到来,给村子招惹了祸事,现在已经死两个人了,你要注意点分寸,对大先生客气点,咱们还要靠他给解决事情呢,否则村子有了麻烦,你更脱不了干系。”
我吞口唾沫,点点头,偷瞄了大先生一眼,不敢再冒犯。
张勇又换上笑脸,跑到大先生面前,道:“大先生,现在叶寒醒过来了,您不是有话问他嘛,现在可以问了,问清楚了,咱们也好尽快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解决了这事,免得再闹出人命啊。”
大先生看看张勇,语气沉重,道:“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你也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否则…”
“自然。”张勇欠身应是。
他们两个说的我听不懂,不过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交易,张勇答应了大先生什么,他才肯来帮忙解决这里的事。
大先生站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盯着我上下打量,之后沉声说道:“你小子身上也没啥特殊的地方,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怎么还能招惹东西,闹出人命呢?奇怪,奇怪啊。你以前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人吧?”
我摇头道:“没有。”
大先生又问:“你好好回忆一下,小寡妇死在你前面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当时我喝了点酒,本身就有点迷糊,加上事情发生的突然,哪里会在意那么多的细节,没记得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
“好吧。”大先生沉吟一声,“那你就先在这里藏一下,暂时不要出去,等晚上听我的安排。”
“小司,你在这里盯着他点。”大先生又对那个清秀的男孩说了一句。
“好。”男孩点点头,答应一声。
大先生吩咐完之后,叫着张勇离开,我上前一步,喊道:“老头,不不…大…大先生,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
我声音颤抖,问道:“我想问您一下,真的是闹鬼了吗?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大先生没有回头,没好气的回了我一句:“是不是鬼,今天晚上就知道了,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应该是死不了的。”
应该死不了的?这话让我心头咯噔一下,还想要仔细问一下,他已经离开了,没给我再说话的机会。
这个时候,我倒是不在意身上的臭味了,只担心自己的安全,想想这两天的事情,到处透着诡异,越想越害怕。
“叶哥,你别太害怕了,大先生很厉害的,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小司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和小司差不多年纪,交流没有压力,从他口中,我知道大先生确实是一个厉害人物,年轻的时候走过很多地方,精通阴阳之事,手段很强。当然,涉及到一些隐秘的事情,小司还是守口如瓶,我也没能套出话来。
晚上,张勇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来找我,进门就说:“快把衣服换上,化上妆,然后跟我出去。”
袋子里面是一套衣服和一个头套,我没有见过,可还是能认出来,这是戏服,唱戏用的。
我问张勇:“穿戏服做什么?”
他回道:“大先生在外面搭了戏台子,今晚上要唱出戏,有这一出戏就能够找出作祟闹事的源头。”
至于这出戏里面有什么门道,张勇也不清楚,只是按照大先生的指使做事。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话,换上戏服后,张勇和小司还给我化了妆,不过他们两个的化妆技术不怎么样,差不多就是直接涂上粉,大体看上去是唱戏的那个样子就完事了。
穿着戏服去了村里的小广场,那里已经搭起了一个戏台子,上面有不少人走动,都穿着戏服,化着浓妆,看不清楚真正的样子。
张勇把我带去后台,大先生在里面,坐在一把椅子上,和一个人在说话,看到我们过去,那个人便走开了。
大先生也没搭理我们,我想说话,张勇拉住了我,让我乖乖等着看就可以了,不要多言。
我只能忍着好奇心,站在大先生身后等。
没一会儿,戏就开场了。
台下放了不少凳子,可没有一个观众,村里的人都没有出来,而且家家户户关了灯,村子里一片漆黑。
一出没人听的戏。
这出戏唱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看到台上幕后,来来往往的交替换人,似乎是一出大戏。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清亮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这个声音很好听,哪怕我听不懂戏词,也被这个声音吸引了,让我很是陶醉,这似乎是我听过最美的声音了。
“来了!”大先生“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什么来了?”
大先生瞪着滚圆的眼睛,看着前面,道:“那个害人的东西来了,你不是想知道它是不是鬼吗,现在我就让你自己去看看。”
“啊?”我没明白大先生的意思。
大先生将我拉过去,沉声说道:“我教你一句戏词,你出去,对着那个一直唱戏的人唱完,自然就能够看清楚她是什么东西了。”
“听好了。”大先生语调变化,也唱起了戏词:“一辞黄泉路,寒山风簌簌,世人常无命,还魂替谁行。”
大先生唱的很有腔调,听着也顺耳,可我不会唱戏,刚刚听了一遍,根本就学不会。
大先生也不给我开口拒绝的机会,直接将我推了出去,同时叮嘱:“快点,否则被她发觉,再找她怕是难了。”
我来到戏台上,台上其他人像是得到什么命令,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只剩下我和那个一直在唱的人,刚才我听到的美妙的声音就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他穿着戏服,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声音没有了,他向我看过来,似乎要我和他一起唱,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双腿顿时软了,想要转头跑,腿上却好像灌了铅似的,动不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唱大先生交给我的那句戏词。
可是脑袋里成了浆糊,忘了曲调,张张嘴,念诗一样,结结巴巴地把大先生教的戏词给念了出来。
“一辞黄泉路,寒山风簌簌,世人常无命,还魂替谁行。”
声音落下,场上顿时一片寂静。
不见那个人的腿脚移动,只看到他飘似的向我靠近过来,速度很慢,却给我很大的压力,口中还在唱着:“还魂替谁行?替谁行?公子,你可愿替我行~”
我不知道应该答什么话,回头看去,也不见大先生他们出现。
“公子,你可愿替我行~”他一直在问,语调越来越快,给我压力更大了,都快给我急哭了。
他距离我不到一米的距离,我感受到一股寒气,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转头跑向后台:“救命啊!大先生,快点救我呀!”
我冲到后面,发现大先生正向远处跑去,似乎在追什么。
我喊他,他回头骂了我一句:“傻蛋,都那么长时间了,你就没有看出来,你是在和死人对唱啊,正主在旁边看戏呢,快点跟着我过来追。”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戏台上的那个人,还在一直唱着那句戏词,动作和神态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不知道大先生跑去追什么东西,也不敢跟过去,就站在戏台后面等。
张勇和我的状态差不多,杵在后面,一脸懵逼,应该是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经过一番观察,我发现台上依旧在唱戏的那个人,目光呆滞,动作单一,口中来回就那么一句戏词,十分机械,还真不像是一个活人。
没一会儿,小司过来了,刚才他不在,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没问,看了一眼台上唱戏的人,也不奇怪,只是询问大先生去了什么地方。
我心里很乱,说不明白,张勇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小司,他们正说着话呢,大先生回来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看样子是累坏了。
我最害怕,也最关心事情的结果,第一个开口说话,问:“大先生,你追到什么了?”
大先生摆摆手,没有搭理我,直接坐到椅子上休息。
我跟过去,继续追问:“大先生…”
话还没有说完,大先生抬头瞪我,大声骂道:“问!问!问!你就知道问!不想死就给我闭嘴,再多问一句,这事我就不管了,看你能活几天。”
我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戏班子的人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和大先生打声招呼,连夜离开了。大先生也没有挽留,他们之间似乎很熟,没有客套。
剩下我们几个人,黑夜中听着戏台上那句“公子,你可愿替我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很不舒服。
大先生休息一会儿,看了一眼台上唱戏的人,又扫了我一眼,最后盯着张勇,用阴沉的语气意味深长地问道:“小张,那东西在村口的桃园里不见了。”
村口桃园,正是我家的祖坟地。
我没有想太多,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啊,在我家的祖坟地消失了?”
唰!
话音落下,大先生反应很大,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像核桃似,死死看着我,他的目光很犀利,让我不由得哆嗦一下,全身发凉。
过了十多秒,他低沉地问:“你说是你家的祖坟地,那你就是当年离开的,叶家留下的那个孩子?”
“啊啊…”大先生的态度让我害怕了,我不敢说谎,愣愣的回应一声。
大先生盯着我仔细打量一番,又将目光转移到张勇身上,目光阴寒,竟让我感觉到了凉意,当时我想到了一个词,杀气。
“你敢骗我?”大先生的语气冷到极致。
张勇脸色难看,摄于大先生的威慑,向后退了一步,欠身鞠躬,道:“不敢欺瞒大先生,我从没有刻意隐瞒叶寒的身份,只是您没有问,我也就没有说。”
大先生看上去很生气,说了句:“哼,和我玩文字游戏,很好。这件事情我记下了,以后我会找你算账。现在立马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张勇没有多说话,直接离开了。
他们两个这番奇怪的变化,似乎和我的身份有关系,可我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到张勇要离开,我赶紧伸手拉住他,想让他把话说清楚,我也不想一个人面对大先生,在他面前,让我有种小时候面对老师的感觉。
张勇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冲我点点头,示意我不用担心,然后拿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大先生没在意这些细节,大步走到戏台上,抬手在唱戏人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他随即停下了声音,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将他身上的戏服和妆容卸掉后,我才看清楚,这人竟然是之前吊死在我面前的小寡妇,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想到刚才和她在唱戏,我心里一阵发毛。
大先生让小司去处理小寡妇的尸体,他带着我回去了。
一夜无话。
我一夜无眠,心里一直在后悔,要是当初不听奶奶的话,不回到这里,可能就没有这么多事了,现在事情越来越麻烦,我必须要准备脱身了,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蒙蒙亮,不到五点钟,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趁人不注意,溜回县城。
可刚出门,就听到小司喊我的声音。
“叶哥,这么早就醒了。”
我回头,看到小司坐在椅子上,双目有神,好奇的盯着我。他的衣服很整齐,像是一晚上没睡觉,可看不出他困倦。
我心里暗想:肯定是大先生让小司在这里盯着我,怕我跑了,这下恐怕不好走了。
逃跑的机会落空,我只能放弃。
我假装去上厕所,回来后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刚一会儿,又被大先生给喊醒了。
起来吃了早饭,大先生让我和小司带上斧头,跟着他上老龙山。
老龙山是我们这一片最大的山脉,因形似老龙而得名,整条山脉连绵起伏,蜿蜒曲折,密林参天,常年云遮雾绕,很难看清全貌。里面有不少野兽猛禽,听老人说,以前还在山上看到过老虎,平日很少有人深入。
我们走了大半天,到了老龙山的深处,地上没有路,只能靠自己踩出来,抬头看到的全是树叶,不见天空和太阳,阴气森森的,再加上时不时会听到周围传来一些奇怪的动物声音,让人忍不住疑神疑鬼。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大先生,咱们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呀?”
“砍树。”大先生没有骂我,倒是挺平静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砍树?”我心里面冒出来无数的问号。
又前进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山崖边,大先生停下来,指了指前面两棵老枯树:“就砍这两棵树。”
两棵枯树不高大,但看上去有不少年岁了。
我还没有认出是什么树,小司冲上去,伸手摸着树干,好像这树是大美女,还开口赞叹:“这两棵桃树恐怕有百年的时间了吧,现在可是太少见了。”
大先生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我趁机问出心里的疑惑:“大先生,你砍桃树做什么,是不是要做法器,捉鬼降妖啊?”
大先生回道:“不是,是用来做棺材的。”
“啊?做棺材?给谁啊?”我脱口而出。
“给你。”大先生很利索的回答。
给我做棺材?我的心脏顿时一缩,生出一股凉意。
“给我做棺材,大先生,您不是说我不会死吗,您可一定要救我,不管花多少钱,只要您保住我的性命。”我回过神来,声音都颤抖了。
大先生没和我说话,让小司快点动手。
咔!咔!
小司抡起斧头开干,我拿着斧头的手却在颤抖。
大先生找了块石头坐下,看到我的样子,不由得一笑,问道:“你真是叶家剩下的那根独苗?”
我点头,没有说话。
他继续道:“那你就对你们家祖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满脸懵逼的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大先生叹了一声,说道:“你有资格知道的,既然你家里人没告诉你,那我今天就给你讲讲这件事情。”
“其实我十五年前来到这个镇上定居,就是因为你家的祖坟地,不仅仅是我,就连你们村的村长张勇,也是为了那块祖坟地而来。”
“啊?为了我家的祖坟地?”我感到惊讶和奇怪。
大先生没有在意我的反应,继续说道:“你们家的祖坟地,实际上是一个阴阳道场,有人在几十年前设下了这个道场,进行祭祀,所谓的祖坟地不过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你们叶家的人,是守护这场祭祀的人。”
我完全听不懂大先生所说的祭祀和阴阳道场。
“什么道场?什么祭祀?您不是在给我讲故事吧?”我疑惑的询问。
大先生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说道:“我这样说你可能很难理解,那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封门村的事你知道吧,封门村是近百年来祭祀成功的最大的阴阳道场了,那里人鬼不分,阴阳颠倒,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就是有人在那里举行祭祀、摆了道场,破了村子的风水,夺了村民的气运。”
我直接懵了,手中的斧头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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