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草长莺飞的旧脸谱
感觉有一段时间，自己的生活十分的规律，早出和晚归。早上写字，晚上写字。休息日基本上一天都待在这十几平米的盒子里，除了倒垃圾，原则上不会走出去，如果不按时倒的话，猫爷会给我捣得满地都是，我会疯。
这时候微信运动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我一天走了50步，我谢谢你的问候。
昨天下班回来去超市买了几个冬雪桃，很甜，我一边和家里视频，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桃子，我们那一块钱一堆，这里五块钱一斤。我妈说回来给你们多买点，我答应着说好。我每次回去都会背一堆吃的回来，什么馒头，萝卜，煎饼，灌肠，桃子，苹果，牛奶，八宝粥……反正是什么都有，也不是买不到，可能觉得家里的都是好的，更或许我只是背回了一些家的温情而已。有一次从家里背回了十几个面鱼馒头，吃了小一个月。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都有这样的机会。
其实一直有一件事让我觉得惭愧，无地自容，中学的时候住校，我爸卖完菜，骑车二十几里地特意给我送了一袋甜瓜，自家出的，我爸是特意留出来最好的给我送来了学校，那个时候没有电话，我爸没怎么来过学校，我不知道他怎么找上来的，只是在教室走道里看见他的时候，我有些手足无措，那时候的情绪复杂的难以形容，不是你们想的感动，却是嫌弃。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刚开始区分美丑，刚懂得贫富有别，置身于这群城市孩子中间，见到的都是光鲜和靓丽，自己这样一介贫困生，一个月80块钱的生活费，早上只吃稀饭和馒头，假装若无其事的自己，更希望这一切都不为人知，害怕被人所看不起，而现实中，自己的父亲是从泥土里滚爬出来的农民，此刻就站在众目睽睽之下，黑黑的，瘦瘦的，套在破旧的衣服里，指甲里还有新鲜的泥土，让本该隐藏的秘密猝然暴露，我没有想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那个丑极了的套了里外三层的红色塑料袋，我也没有想着叫一声爸，而是想着越过他的目光，看看周围人的眼神，那脆弱的虚荣心驱使着自己想要逃离，驱使着自己想把面前这个浑身是土的男人赶走，驱使着自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一声不吭。
我爸摆摆手，说，过来看看你，给你送点瓜，我就回去了。
自始至终我们都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自始至终我也没有送出去。我恨透了那时的自己。有一次，喝多了，想起这些事，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天晚上宿舍熄灯之后，我一个人趴在被子里，偷偷地啃着瓜，谁都没给，由于嘴巴张得太大，啃到最后下巴脱臼了，直到现在我要是嘴张太大，下巴还会嘎嘎响，后来牙齿也坏了一颗，可能是报应来了吧！可是我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现在也没有，那一刻我爸一定很失望，一定很伤心，灰蒙蒙的路上，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天越骑越黑，心越来越冷，那一路上他都想了些什么呢？
我翻过身，猫爷盯着我，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丑陋不堪的灵魂，一个心理不健全的，幼稚的可怜虫。
后来我就真的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那是仅有的一次。所以如果真的有机会重来一次，我可能会拉着他走遍校园，看看我的教室，我的宿舍，跟他介绍一下我的同学老师，告诉他们这是位伟大的父亲。
再过几个月，就是我爸的六十岁生日，我想给他操办一下。
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经历与我一样人生阶段，青春叛逆，不可理喻，执拗冷漠，棱角尖锐，超强的自尊心和自卑感，敏感且多疑，也有意无意的伤害到了很多人。我还记得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妈让我出去把垃圾桶倒了，可能是我太厌烦总干这些活计，不但一动不动，还出口顶撞，活脱脱就是个泼皮，我看到我妈被我气得浑身颤抖，站在那里看了我很久，然后背了过去偷偷擦眼睛，她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视若至宝的孩子，竟有如此混账的一面，而我当时怎么也体会不到一个做母亲的心，有时候是多么的脆弱，伤害只需要轻轻的一击。那以后我很怕人哭。
我甚至怀疑那会的我有些轻微的自闭和躁郁症。
后来我选择了逃离，把这些沉重的包袱都留在了原地，我以为那是少年的自己无法承担的，即便为此我拒绝了全年免除学费的优厚条件。
我还记得老师语重心长的找我谈话的情形，我一言不发，老师却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看透了一个少年卑微的心理。我时常想回去看看我的老师，感谢他们在那个时候给了一个孩子最大的纵容，给了一颗幼稚的心灵可以解放的天空。
我也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躺在操场的草地上，星星点着灯，风很轻，我闻到青草的香气弥漫在空中，有蟋蟀的吱吱声。我像是在做梦一样，轻飘飘的，一点点融入到风中、草香中和虫鸣里。
我想我可能治愈了自己。
突然打了一连串的喷嚏，应该是要感冒了，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疼痛，鼻子也不通气了，也许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着凉了，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盖被子，后半夜做着梦就把被子拖出来盖上了，这应该算是人的一种本能吧！然而像我这样罕见的钢铁体质也没抵挡住晚凉寒秋，算起来也好几年没感冒了，我也从来不会吃药，只要睡一觉应该就彻底好了，我原来都是这么治疗自己的。
小的时候要是感冒发烧，家里人总会给我买山楂糕吃，吃完睡一觉就全好了。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给自己准备这些廉价的食品了，我就是偶尔逛市场的时候看到会买一块，买了以后一口也不吃就只是放在那，我知道我再也吃不出那种味道了。我抹了一把鼻涕，全是清水儿。
我决定早点睡，本来发誓第二天自己带饭，可是实在是没有心力了，况且都十点多了，这个时间开火有点灭绝人性了，买的圆白菜和摔坏的蛋在冰箱里放一个星期了，刚把剩下的桃子也放回了冰箱，也没顾上看一眼坏没坏。
· END ·
作者：草长莺飞的旧脸谱，公众号（颇有微词），不定期分享故事，产品干货。
这个世界，听过、看过、我来过，把所有人都写进我的故事里，我相信文字，它能替我保管生命中所有会流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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