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从二楼看到不远处的释不紧不慢地朝这栋楼跑来,她迅速转身,走向楼梯口,就在楼梯的拐角处,若无其事地与释擦肩而过。每次心里还默念着“擦肩而过”,有一种小阴谋达成的窃喜。
而她想不到,几年后在大学教学楼的走道上狭路相逢的擦肩而过,几乎让她痛到窒息。
对于爱情,有人说,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而对于敏来说,曾经拥有似乎也是一种奢侈,她只要每天都能擦肩而过,享受一秒钟的共同呼吸,那耳畔萦绕的气息便足可以支撑到下一次悄悄地见面,偷偷地心跳。
终于这种小心思被同桌爽发现了,在一次体育课上,爽问敏:“你不表白,就不怕他被人抢走吗?”敏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什么抢不抢走的,我能每天看见他就好了呀!”爽不甘心地问:“那他跟别的女孩子打闹,你不吃醋吗?”敏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再抬起头来,满脸的宠溺,娇柔:“一点也不,而且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他跟其他人多打闹,看着他开心,我也开心。”此时的太阳正好西下,余晖一半照射在敏的侧脸上,一半落在后边的单杠上,显得肌肤无比的光透亮丽,纯洁无暇,那是青春独有的姿态。很多年以后再回首,已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释是那种皮肤白皙,衣服不沾半点灰尘,说话礼貌,温文尔雅的人;而敏正如她的名字那般敏捷,平时在姐妹群里总是最活跃的那一个。也许是不想打破这种寂静与安宁吧,敏直到毕业也没有说过一句关于喜欢,关于爱,甚至连真正的面对面的交流都没有。
就这样,各自毕业,选择新的高中。初中毕业考敏发挥失常,没有考好。班主任看着敏在志愿书中只填了一所高中,那便是释所报的高中。班主任连夜家访,告知家长敏的成绩很有可能上不了那所高中,如果只填一个,不录取的话就没有高中读了。在班主任,家长连夜做思想工作后,敏破罐子破摔地填了当时镇上最破的一所高中,班主任满意地笑了:“也许敏在这所高中,能发挥所长,做尖子生。”后来,确实如班主任所料,敏在那所高中可谓叱咤风云,经常同时拿到几门考试的全校第一,各项竞赛也相继取得傲人的名次,更重要的是,由于敏的性格活泼,加上青春期的脸上每天都洋溢着花一样的笑容,渐渐地敏的追求者多起来了,甚至连一些不起眼的男生也偷偷地等在角落,在她经过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塞给她小纸条,就低着头鼠窜似地跑走了。
起初,敏对于这些都不在意,甚至连礼物情书都没打开过,要么扔掉,要么原封不动地退回。而渐渐地有一个男生引起了敏的注意。不知道是太想念释而寂寞,还是觉得从此和释再无可能有交集,神使鬼差地敏竟然和那个男生恋爱了。
那个男生很白净,很羞涩,每次看到敏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走在她后面,看着敏跟同学们说笑、打闹。好几次敏不经意间回头,总是会对上男生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神,那个样子有点像他的释,虽然释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她笑过。渐渐地,早晨做完早操,敏的桌上便会放着豆浆、饭团,有时是包子,或者面包、牛奶;下了体育课,雷打不动地会有一瓶营养快线静静地立在桌上,似乎等了敏一整节体育课。
就这样,敏恋爱了。不知道她的心里是否还会想念释,但午夜梦回,应该会有若隐若现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有不甘心,有歉疚,或许还有期待……
敏和男孩一直恋爱到高中毕业,到不同的大学。男孩对敏很好,很体贴,敏觉得,这辈子就这么温暖地过去,挺好。
直到那一天,大学的校园阳光格外地刺眼,似乎在火光中,迎面走来白净、高大的的释,让敏不知所措。有这么多的大学,为什么偏偏考到了同一所?为什么相遇了不能在一起,而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重逢?校园的走道其实不窄,可以说很宽,进出都是汽车。然而那天,这条道上竟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可以躲避的空间。那几步,似乎是敏这一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每一步都踩在心上。近了,近了,终于在那时间定格的一瞬间,两人擦肩而过。这一次,敏终于体会到了擦肩而过的心酸。
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擦肩而过”注定了两人彼此错过。
后来,他们甚至到了同一个社团。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在公开场合与“狭路相逢”都不断上演着“擦肩而过”。有一次社团表演节目,释帮别人整理耳麦,而敏的耳麦线也一直绕不好,旁边有人提醒释帮敏整理一下,释这才帮敏整理,而眼睛一直躲闪着。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离得最近的一次了,释的手在敏的耳朵上方整理耳麦线,两个人的余光总是绕不开地碰到一起,又迅速躲开。
晚上,敏终于忍不住给释发信息,那个曾经她能倒背如流的号码。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没有啊,哪里冷淡啊?”
“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你吧?”
敏还是像以前一样直来直往,除了暗恋期,她的人生几乎透明。
“知道一点。”
敏盯着信息,说不出话来。
“你要么现在下楼来,我跟你当面谈。”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敏不知所措。她一直是自信的女孩,敢做敢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释却有那么多的不确定。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敏还没来得及回,屏幕再次弹出消息。
“有了。”敏认真地打下这两个字,但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嘟嘟嘟……”老式手机发出沉闷的来电声。“喂?”敏小心地接起。“喂,是我,你现在是有男朋友了?”“嗯。”“那我们还说什么呢,你有男朋友了啊。
敏不知道那是什么语气,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但是又找不到何种立场问。“你下来,到操场谈。”“不了,我看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吧。”敏深呼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们在社团是合作关系,完全当陌生人是不可能的。“好吧,那就这样吧。”对方挂断了电话。
敏突然很难受,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吗?为什么她的青春还没绽放,就陨落。
不管如何,日子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过下去,哪怕心里痛到滴血,也可以面带微笑地踽踽前行,见面,道一声“你好”,离别道一声“珍重”。
三年半的日子如梭而过,很快到了各自实习,敏留在大城市,释回到了家乡。再后来,听说他相亲了,失败了,又相亲了,又失败了。敏在大城市拥挤的街道上穿梭,耳机传来单曲循环:每次别人无意提起,有关于你的消息,我总会微笑地装作一点都不在意,耳朵背着我收集你所有的点点滴滴,现在你在哪里。Oh,baby,那封没有寄出的信,现在还是锁在抽屉,无处可投递……
敏似乎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相亲成功,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因为她也很幸福,她希望他比她幸福。这种感觉好像跟儿时希望他跟别人打闹一样,不会难过,不会吃醋。敏自己定义这种感情为亲情,不知道对不对。
再后来,终于传来他要结婚的消息,女友敏见过,看上去很漂亮,很善解人意。
似乎像约好的那样,一年后,敏也结婚了,新郎就是第一次恋爱的那一个,大家都很羡慕他们的爱情从校园到婚纱。
N年后,林荫道上,他和她面对面走来,脸上少了几分羞怯,多了几分坦荡。几年来她终于把那个没问出口的问题咽下肚,吃到胃里,消化了。
她本来想问:那天你打电话让我到操场谈,如果我去的话,你会对我说什么?
“爸爸,爸爸,你等等我们,妈妈说等会要一起去爬山。”身后跑来一个稚气的小女生,奶声奶气地说。释微笑地抱起女孩,说:“好,等会一起去爬山。”
“丁零零……”“喂,老公,好,我马上来了。”
他们相视一笑,各自沿着林荫大道的另一边,走去。
日子总是过得有惊无险,有一种感情叫祝你幸福,有一种缘分叫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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