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问道

朱鹮翂于井鬼，奋翮高飞，若雉离于罦，鷄勭于崒。

余经梓潼，越涪城，身临九皇，因感嫘祖始蚕、帝禹治水之事，不胜喟叹？

九皇也，其势峻跋奇峭，云雾缭绕，险嚱唯测。是日，余褰裳而行，不堪所觅；纵观涪江以南，忽焉思散，处身于顶峰之上。睹一玉人，于岩之畔。未闻其人，先见其身:身著烟纱嵌花裙，裙尾以晕针绣山水之幅，滚雪水蓝纱，腰系璟釭之玉，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飘飘有仙姿之概。裙幅熠熠若雪月光年流动轻泻于地，迤逦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以茜素发带束起，一缕青丝垂于胸前，薄施粉黛，只增琈色。惝然若失，有黛玉之态；竫踽端容,有飞燕之美。盖闻陈王之言：“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不外如是。余拊心自问:“何有觌于其者乎？”

于是前而问曰：“不佞庸扰，未知玉姝何名，支身孤影，将盍往观之？”

女子不答，余感言语唐突，亦无言；良久，冁然而笑:“吾有一文，敢烦敬听‘明眸善目，终不过一点烟素；靥柳承权，哪寻得余生鸿度？向来痴傻，却缘宓宇轻浒。有佳人安处，金瑶碧耳，皓齿质露，揽茝于淑，嘤嘤耳语，十里华琚；盼得三生枉顾；一承怨椟，髣髴兮明诗流水，昶意之徒。君无语，轘辕重渡，洛川难赴，从旵后求得琈玞均顾。荣观未享，燕然辜负，澹飓凫海，灵蜷既留。’时人皆言:李家之女，名为子柒，婧婘不栉，绮华名愬。物语苒苒，再勿休耽；此生不换，浮华梦断。管甚宋玉于楚，将人爱慕；不过御君青睐，毕生投珠。”未几，睢视鴝翩，惙而岐望。须臾，乃问:“君上归来何处？”

余答曰:“吾从云水而至。”

子柒心领神会，问：“何为云水？”

余怫郁曰:“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

子柒不解，复而问之:“云散水枯，君归何处？”

答:“云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显现。”

子柒莞尔趠逝，曰：“此道家之理，不知君上是何姓字?

余言:“我亦有文，听我道来:叹几度，风雨如秋，桑梓倦落悄候。素月寒光照烛影，屏风勿扰檀棂。又更遗，著眼处，聿落潭深晓云渡。忆川南嘱，乘千帆东沪，黎照岸都，偏生言难诉。九州路，春生锦瑟谁付？了却宫羽贞淑。闭门梨花泣海棠，凝裳雨过未妒。声留楼，盼回收，青裘白马楚天流。孤寒冷间，兕筹相交话白首，弹指间，重作相如赋。”言罢，子柒半晌不语，思忖良久，轻移莲步，转珉顽，过飔焉，至一梅亭，乃坐，罅一玖案，上有瑶琴，茗器预存，手罢竹箑，臾以香茗。言:“《茶经》有云‘其火，用炭，次用劲薪；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言罢，但闻芝兰之气浮游于周身之外，浓

釅怡人，静心独坐，捧茶入定，茶汁幽香飘溢，齿颊留香，似有山川渌水，芙渠皎月而回荡丹府之间，余品此，道:“碧潭飘雪产于峨眉，名满天下，茶以茉瓣相配，不胜其美。”

子柒闻，颦蹙嫣然，见状，余情悦其淑美，心振荡不怡。

子柒问道：“川君知蜉蝣乎？《诗经》有云‘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蜉蝣者，朝生暮死，殊不知天清地宁、神灵谷盈也，岂不惜哉?

余答之：“川闻之亦久，盖有言‘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惴，故人多溺。’人生一世，草术一秋。知海无涯，见花问道，唯愿而已。”

子柒闻，抚掌而笑；时雱霂凄紧，日渐西暝。

余又前而言之:“子柒不必哂笑，吾闻昔孔圣厄于陈邦，姜公钓于渭水，此两者，皆文武足备，况有经世之才，虽寿延无计，亦有功于社稷。故经世之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尚可足也。”

子柒对曰:“君言甚是，岂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

？’又有言‘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咳。’虽处浊世而不潜淤，纵使身先亡于颜回，而德高于盗跖，蜩梁未可嗤也。”

世闻纷扰难测，将安以身处之？不过净心不争，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