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不会用头发来指代别人,因为除了老年人和秃子外,每个中国人都是深色直发。因为中国人的头发只有细微的差别,所以中国人几乎没有一个准确的根据头发特点进行人群分类的概念体系,中国人倾向于完全忽视这个外貌特征。05
人的认知很可能在几个不同的层面运行。第一个有可能是“最本能的”认知层面,它涉及一个人成长过程中习得的第一语言、亲密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概念。之后是第二和第三层,这两个层次涉及他文化的知识主体。当遇到一位不属于第一认知层的人后,人们很有可能立即将他们的第二和第三认知系统投射到这个人身上,并认为这样更符合情况。06
当进餐时,人类的消化系统更期待消化某种文化习惯性使用的食物。当人的身体对某类食物的配额饱和后便会感到肚子饱了,但对其他没有达到配额度的食品便会感到饥饿。
猪胆汁入药大寒,去肝胆之火,但脾胃虚弱之人万万不可尝胆试寒。
苗族地区没有恐龙化石的原因,到苗族地区寻找化石是徒劳的。
《伸缩胃技能》从先民时代以来,分享食物就是拉近人与人距离的不二途径。
《鬼火绿》绵绵细雨,暴风骤雨,无休无止。天黑前来的雨,默默加深着夜幕。站在窗前,看夜幕雨幕,听风声雨声和屋檐下困居一天的无聊哈欠声,我心中空荡无神,心绪随雨水浸入大地,一点点沉重起来。
我吃鬼火绿,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拼命扒饭。雨季的怨念融入汗水,透过毛孔,被鬼火蒸发。甚至,头脑中每个想法都向虚空飘逸离散。吃完饭,我头脑一片空白,一阵子后,才回过神,轻松!
《郎德腊肉》行走苗疆,我多次碰见这样的感动。熏腊肉从颜色来看,每一片都黑中带亮,肥的颜色略微黄、晶莹剔透,瘦肉部分颜色乌红、根根纤维有如倔强的火柴头般赏心悦目。肥肉糯而不腻,瘦肉嚼劲十足,余香满口。每一片腊肉都有如温暖的手掌,将我的心抚慰得无比柔软。
无论是观光旅游还是田野调查,我们其实都是在体悟一种在别处的生活 。即便高科技与现代化将旅游景点的硬件不断升级,行走的我们更需要的,其实是本土文化持有者一颗能让你感受到温馨与柔软的心。
《汽油桶里的腊肉》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记不太真切,到底像不像,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关键是,同样的味道无疑能够唤醒同一类的回忆,️而特定的时刻食用某些食物或许也不是为了果腹或食欲,而仅仅是为了追寻特定的记忆。
食物以及伴随食物的故事和思考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这或许就是田野中食物的意义所在。
牙齿咬下的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离得很远,只剩下舌尖的奇香。
那夜,饥肠辘辘的我们坐在蝉声如雷的山谷,仰头可以看到耀眼星辰。一盏孤灯下,世间所有的失意、所有的辛酸都消散在一片腊肉的温暖里,只知此刻,你我无恙。
在严寒的环境下,洗完热水澡,再体验热辣辣的火锅,这种快乐和自由是无与伦比的。它不仅让我的身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舒展,也让我得以摆脱日常重复性工作的无聊感和文化差异带来的不适感和压力感,是一次痛快淋漓的全身心马杀鸡。
每天的日子锁进了记忆的盒子。人就是这么奇怪,记忆里的滋味总是最美的。遗憾的是,物相似,但味已不同。
于大多数人而言,西双版纳是遥远的向往之地,有陌生而未知的民族与文化。于我,这里是我真真切切用脚步丈量过的土地,这里有最真实的生活和饱含情感的人。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生活的贫瘠。在此之后,我用心经历,才知道真心认同方能持久,换位思考方能体味。
生活在教你一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酸菜烩面块》尽管每天从早到晚,视觉、嗅觉、听觉和触觉都浸泡在异文化之中,而味觉却诚实而不妥协地拒绝“他者”。
田野中最难迈过的那道坎,并非跨文化的观念,而是跨文化身体。
《熏肉、鱼腥草——酸甜苦辣的味蕾》喜欢与不喜欢、爱与不爱有时候并不是味觉系统可以黑白分明的,你的生理系统连接着心理系统、文化系统、精神系统,它们是一个整体,在接纳所有信息之后,释放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味觉接纳标准。
透过日常生活中的美食,遭遇了不同的文化仪式镜像,生活的酸甜苦辣,将蕴藏在民族文化深处的遗传密码和文化图景,通过美食传达出来,成为各个民族、地域的价值信仰、伦理道德、审美情趣中最为生动的展现。
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份质朴与纯善,触动人心,久久难忘。
食物还是食物时,是为“生”,食用、消化、排出,是为“灭”,而食物的生灭,又促成了人的新陈代谢,另一个更大的生灭循环,所谓业与无常,亦复如是。
僧侣出家的舍身与持戒,换来了福报与德行,布施中的“施”与“受”,更完成了精神与物质之间的互惠,成为佛教社会中道德与力量的根源。
一箪食,一豆羹,佛在人间,缘来如此。
以食为媒,“庙”传递着安全、爱与尊重的信号,给田野者带来远远超越眼前餐食的深远意义。
王霄冰《文字、仪式与文化记忆》江西社会科学2007年第2期,237~239页
扬·阿斯曼的“文化记忆”理论时说道“文化记忆所依靠的是有组织的、公共性的集体交流,其传承方式可分为“与仪式相关的”和‘与文字相关’的两大类别。任何一种文化,只要它的文怀疑还在发挥作用,就可以得到持续发展。相反,文化记忆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文化主体性的消亡。”
在北美饮食文化体系中,哺乳动物从活物到食物的等级处理区别于非哺乳动物。比如在英文中,通过语言和文字来表述这种区别,我们用牛cow来表示活着的动物,用牛肉beef来表示加工后的可以食用的食物。
有趣的是,只有哺乳动物被如此重新命名,这种语言实践并没有拓展到鱼、海鲜以及家禽类。重命名是一种更高级的符号编码体系,我猜测之所以哺乳动物需要这种分隔,是因为哺乳动物和人类有着很多相似之处。看着牛的眼睛,好像是在看着和你一样的同类。但是凝视鸡或者鱼的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种“屏障”,就像是单面镜子后面深不可测的主观世界。所以,鸡、鱼、龙、虾、贝类以及我们能够食用的那些活物,我们不容易“移请”在这些动物身上。
美国人强调动物和食物之间“二元结构”象征性的分隔,如肮脏和洁净、活物和食物。但是,仪式场景可以翻转这种象征性的隔离,用来强化和相聚和团结。在这种状况下,一顿饭夸大了食物的动物性,让这些饮食方式打破以往的饮食禁忌,从而建立了一个具有社会团结情感和“阈限性”的社会狂欢体验,通过象征符号的转换使得人们的距离更为亲密无间。
全球化浪潮下,各地景观已同质化,唯具有地方特色的食物使我们还能感知到“地方”的存在。
戴安·泰(Diane Tye)博士一辈子致力于饮食民俗学(foodways)的研究,她认为,“食物永远是共享的、是最安全的沟通媒介、”
一个人在童年到青少年时期所吃的食物,将成为他一辈子的饮食习惯和口味偏好,远走他乡之后,必定积淀成乡愁和怀旧。
可能自己一直以“客居”的态度面对这片土地,第一次没好感的“文化震撼”后,我也是种没打算在心里接受它。
一旦这种陌生的、原来是自己抗拒的味道成为身体记忆后,对它的想念几乎是要伴随终生了。我窃以为终于在工作之地寻得可慰藉相思的地方了。可惜像我这样,因为在广西的“田野”浸染,而把异地食物编入自己的味觉基因和身体记忆中的人始终是凤毛麟角。
寻店不易,又委实怀念,就从网上购买,在家自己煮着吃。但终究少了气候、物候和习俗所积淀起来的饮食的“文化空间”感。于是,乡愁,在这回不去的过往、到不了的远方李,也滋长出另一层似是原生般的记忆。两种记忆各自独立,又叠加在一起,仿佛因此多了一份人生体验,但也因此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归属于哪里。无论如何,这份后知后觉关于食物味道的念想,已经融为生命的底色,终会伴随一生。
竹笋,繁盛于浙南的崇山峻岭之间,渗透在畲乡子民寻常生息的绵绵图卷之中。清明时节,闲步山间,拨开松软的泥土,咀嚼竹萌的芬芳,明媚、水灵、清绝,这是春天的味道。笋是单纯质朴的,无论炒、炖、焖、煨,皆可保持其原本的甘美与幽香,倏忽间,其鲜嫩爽脆便在舌尖上跳跃。
立于鹤溪河畔,风烟俱净,草木在这里发芽、生长、繁盛、凋谢。畲医,如同相伴的草木,孤单却顽强,于青山绿水间,遍尝百草,追索着生命的意义。青草本有灵,畲医亦有情。沧海桑田中,人与草木,端敬相亲。相逢,是一场泰然自若的修行。
一个地方推崇一种文化,不是突兀的,也不是单一的,这能从当地随处可见的书院、功名牌坊、旗杆石中知晓细节,也能从村志族谱中记载着的满满的历史记录里看个透彻,更能从一道特色菜肴中品出地方精髓。
作为一位文化人类学研究者,品一道菜,了解菜背后的文化,感受文化里面过裹挟着的情怀,我很庆幸。
文化是村落的一张名片,而美食是这张名片上最吸引人的头衔。正如张光直先生曾经说:“我确信,到达一个文化的核心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通过它的肠胃。”
想起自己初来乍到,再一次村寨集会上,她来到我身旁,用肩膀靠了靠我的肩膀,我的身上瞬间涌过一股难以言说的波流,一种来自他人暖意的触动,像早晨和煦的阳光照在山头。
音色明澈、温柔,又充满一股韧劲,像开阔的江河缓慢地奔流,又像四周山林里粗壮的竹树,叶梢在风中摇曳着散发馨香,向着高处的天空生长。
时空仿佛凝结在一起,只有歌声还在继续,像一道洪水,冲开了什么。刹那间,我的泪水涌出眼眶,止不住地往外淌。
我背靠货箱侧边坐了下来,伸展双腿,拿起一个米粑撕开,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那甜蜜像风拂过脸庞般融进唇齿之间,她那张令人动容的脸也在心中一层层地浮现出来,与远方天空翻涌流动的云朵重合在一起。于是,时光也有了一股甜蜜的滋味。
有时候食物的禁忌是为了某种认同,是为了与所属群体成员的行为与认知保持一致。保持对食物相同的禁忌,可以增强一个人的群体归属感。
“自我”的认同,在有参照对象的时候可能会得到强化,当人们意识到“他者”的存在时,其认同感或者归属感就可能会被唤醒,甚至主动去维护“自我”身上的标签,虽然这个标签可能会在陌生人被“熟人化”之后,而丧失其效用。
这样的一个故事,从讲述人口中娓娓道来,听者的心里却满是震撼。大山中的德钦人,既有着山的执着,又有着酒的不屑;既会尽自己的本分,又有对于世事的超脱。虽然时代不断变化,但家庭与漂泊、责任与流浪,总是一代代德钦人生命的主题。
据说,那位在茶马古道上走过半辈子的老人,在很老的时候,曾经坐过一次飞机。在飞机上,看到他曾经千辛万苦翻越的山,就像在脚下铺展开来的小小波浪,不由得说了一句:“在快死的时候,我竟然从自己的脚印上面飞过。“
一切感悟,尽藏于此。
饮食习惯的不同,竟也成为人群区隔彼此、表达差异的一项条件。
白族人是在清楚知道彼此存在区域性的语言和文化差异的情况下,选择“去异求同”,接受共同的族称与民族认同。白族具有高度的包容吸纳性,善于吸纳不同地区的白族和其他民族的文化、语言与工艺技能,成为巩固民族认同的黏合剂。
白族人在方方面面上“去异求同”,不管是否经常食用生皮,生皮都成为一项“白族共同传统食物”,成为代表民族共同体的重要象征。
唯心主义者黑格尔对于“物”的看法,为后世的人类学“物”研究开创了极为重要的视野。黑格尔之后,人与物的关系跳脱了纯粹的生产、消费与利用关系,而进入相互指涉、彼此定义的新范畴。
在这个“民族”的时代,就食物而言,食物成为象征。人们分裂民族就会利用食物,融合民族也会利用食物。不论民族认同与认异,或是民族边界的维持与认定,食物都扮演重要角色 。
“你吃什么,就是什么。”(You are what you eat.)
其言虽简,其意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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