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葬
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 夏斟得太满
萤火虫的小宫灯做着梦
梦见唐宫 梦见追逐的轻罗小扇
梦见另一个夏夜 一颗星的葬礼
梦见一闪光的伸延与消灭
以及你的惊呼 我的回顾 和片刻的愀然无语
一首诗,一个人。
他是余光中,那个在大陆对岸望着故园,吟着乡愁的游子。1928年的重阳,生于南京,这个时间似乎也埋下了伏笔。
古人说“九月九日望乡台,他席他乡送客杯。”降生于重九,先生自称“茱萸的孩子”。或许是一种巧合,或许,也是一种天意,冥冥中预示着他的一生终究要与乡愁结伴。
祖籍为福建,他却说自己的根扎在金陵;因母亲原籍江苏,故又以江南人自命;抗战时期曾在四川读书,感情上亦自觉为蜀人。南京、上海、厦门、香港,几度逃亡,最后到了台湾。那段颠沛流离、东奔西走的岁月,或许可以用先生的著作《蒲公英的岁月》来形容。
“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一句话揭示这四个地方在先生心中孰轻孰重。少时走过的秦淮河,登过的紫金山,都成为多年后绵绵无尽的愁思来源。
“春天,遂想起江南,
唐诗里的江南,九岁时,
采桑叶于其中,捉蜻蜓于其中”
——《春天,遂想起》
21岁起,先生离开大陆。之后由于两岸的政治隔离,直到本诗创作之时,先生仍未重归故里。深厚的家国情结只能通过一支笔来写下,字字珠玑,背后是他一生魂牵梦萦的故土。
“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
梁实秋曾称赞先生:“左手写诗,右手写散文。”先生则说诗歌、散文、评论、翻译是他写作的“四维空间”。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寻李白》
“刺桐花开了多少个春天,
东西塔对望究竟多少年,
多少人走过了洛阳桥,
多少船驶出了泉州湾。”
——《洛阳桥》
今天我们重读先生的诗,一种中国古典美悠悠而来,流畅简洁的文字间饱含深情。难怪有媒体说他是诗坛最后的守夜人。
先生也曾写文——《假如我有九条命》他这样说:
一条命,就可以专门应付现实的生活
一条命,有心留在台北的老宅,陪伴父亲和岳母
一条命,用来做丈夫和爸爸
一条命,用来做朋友
一条命,用来读书
一条命,应该完全用来写作
一条命,专门用来旅行
最后一条命,用来从从容容地过日子,
看花谢花开,人来人往,
并不特别要追求什么,也不被“截止日期”所追迫。
先生最想要的,应该就是最后一种生命吧。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无欲无求,也无患无忧。
先生的呼吸在12月14日戛然而止,在南京大屠杀纪念日的次日。
先生曾说:“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不想竟一语成谶。
他一生最放不下的东西里,应该有一片叫做金陵的土地。
生于金陵,死亡也与金陵相接。
或许有时候我真该相信命运。
斯人已去,不知人间谁来写乡愁?
文字/刘丽
编辑/贲翠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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