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林洋就到了医院，走进办公室前，她习惯性看了下车库的救护车，五辆车安静地停在车库里，她走进办公室，取出设备设施交接表，手表指向七点三十。
蓝色的护士长工作手册放在办公桌上，十年，每年一本，里面记录着这些年做过的事情，有时候寥寥几句话，却要费很长时间。
观察室，十张观察床，六名病人，有醉酒醒了的，有头晕的，有胸闷不舒服的。
“护士长，查房啊？”老病人李妈打招呼。
“昨晚怎么不舒服，头晕病又犯了吗？”林洋关切地询问。
“是啊，前几日手痒，又摸了几天麻将，还熬了个通宵，结果咋夜倒在了卫生间，120把我接过来的，幸亏一会儿就醒了。”李妈这个老牌迷，滔滔不绝。
“那您要多加注意啊，这规律作息对脑部血管供血很重要啊，您已经有小血管梗住了，千万别大血管也出现问题，那时就不会像现在了！”
交待过了李妈，林洋走出观察室，来到抢救室，一位中年妇女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床头栏上写着“农药中毒”。
监护仪上的数字看上去还正常，旁边的夜班护士小丽告诉林洋：“刚洗完胃，病人拒绝住院。”
“哦，晨会交班时细交下，仅洗胃还不够啊，尽快收入病房，必要时还要血液灌流呢！”林洋嘱咐小丽。
八点整，交班开始，护士站里，医生护士站了十几人，指挥台，分诊台，观察室，输液室，抢救室依次交班，场面甚是齐整。
想起几年前护士站里寥寥数人，仅仅交待下出诊病人的情形，林洋百感交集。
“抢救室的病人洗胃顺利，就是病人情绪不太好，家属说既往有抑郁症，有过自杀史。”小丽交完了抢救病人，医生老刘又补充几句。
护理部王主任，接任急诊的李蕊护士长，八点二十也来到了急诊科。
王主任交待完交接注意事项就离开了，留下林洋和李蕊。
“我们先查查房，回来再交接设施设备，你看如何？”林洋征询李蕊意见。
李蕊欣然同意，两个人和陶主任一起，看完观察室，走进抢救室，此时病人己睁开眼睛，神色郁郁，一言不发。
“感觉怎么样，我们预备将您转入消化内科，病床己联系好。”
“我不住院，我也不想活了，他们都跟我过不去。”女子突然情绪激动。
“别担心，虽然洗了胃，还需持续观察下，要不先进我们留观室，需要住院再告知您。”林洋安抚。
女子转过脸，默许了。病床旁搭拉着脑袋的女子丈夫赶紧收拾起东西。
白茫茫的病床，起伏的是每个曾经驻留过的人儿的人生，或悲或喜，或苦或甜，林洋默默地转身，清晨的阳光从观察室的窗户照在有些凄冷的白色上，不动声色添了几分暖意。
下午六点，林洋收拾妥当自己的物品。夕阳从办公室的窗户探入，一直延伸到丁莉面前装满工作服，书，私人物品的纸箱上。
林洋突然想一个人静一静，闭上眼，回想一下这些年的经历，她睡着了！
人们说，老槐树里藏着一只金鸭子。
1982年，林洋上小学一年级，学校在镇里唯一一条大河边，下雨的时候，林洋喜欢站在教室窗边，黄色的河水翻滚汹涌，险险地要漫过堤岸，河水里偶尔会飘过来大段浮柴，还有人冒雨网上活蹦乱跳的大鱼，闪亮的鱼鳞耀花林洋的眼，这汹涌的大河水，除了浮柴，鱼，还会带来什么呢？
小学校不大，只有一幢楼，水岸边五十米处便是一棵老输树，树的年龄谁也说不清楚，四十年代，槐树就在那儿了。
老槐树好高啊，高得忘不到头，高过了楼房，顶上的枝垭好似伸到了天上，春天，小小的树叶像一枚枚精巧的制钱悬挂在枝头，紧接着，槐花开了，大树的树枝上挂满了黄绿透白的槐花，风吹过，槐花落，拾片花瓣入嘴，甜味儿便沁了心脾；课间操，围着四五人方可合抱的老槐树提迷藏，这头刚探出头，那边不见了人影；放学了，大人们摇着蒲扇在槐树下乘凉，孩子们在人堆里钻进钻出，耳朵却听进老槐树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沿着镇上唯一的大河，飘来了只金鸭子，金鸭子在河里悠哉游哉，不经意看上了槐树，摇摇晃晃上了岸，头一扎藏进槐树的树干里，一年年，槐树绿了，槐花开了，槐豆熟了，槐叶萎了，金鸭子不见了踪影，老槐树却越长越高，仿佛成了精，让人再也记不起她的年龄。
金鸭子的谜，成了林洋童年最美的梦。
时间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浸在年月日的河里，浑然不觉得快，只是觉得件件事情追着赶着，有时还生出厌烦和疲倦的心思。
只是当你须得跳出某个熟悉的环境，重新审视逝去的时光时，留恋的感慨油然而生。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方杰来接她下班了，睁开眼，林洋才知道天黑了。
未来，又是个新战场，林洋把手挽上方杰臂弯，怕什么呢，前路等待她的，也许是那只失踪的金鸭子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