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会盟
庐山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从天刚黑的时候开始下起来，到现在接近子时了还没停。
不高的山峰上，一座破旧的山神庙颤颤巍巍的矗立在风雨中。破庙窗户四面透风，庙门也被青山帮的一伙人弄塌了。
苏梦棠面朝火堆，背靠东侧的柱子，闭着眼睛，看起来好像睡着了。小庙中一声寂静，只有火堆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与外面呼呼的风雨声交相呼应。
沓沓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便到了小庙门口，几人未做停留便走了进来。
苏梦棠睁开双眼，之间一行十人，每个人脸上不满风尘之色，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苏梦棠还注意到十人都是内力精湛之辈，尤其是为首的青年汉子，内力境界竟然还超过两个月之前的苏梦棠，十人联手，苏梦棠觉得今晚自己可能走不出这小庙了。
来人打量了几眼小庙，几个人便收拾了一个角落，劈柴生活，丝毫没有和苏梦棠打招呼的意思。
苏梦棠自然乐得清静，随手拿了几枝柴火，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去了。
让苏梦棠惊讶的是，在随后的一个时辰中，陆陆续续有人来到这小庙，多的三五人，少的独自一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气息凝重，甚至有几个人苏梦棠自己也看不出深浅。每个人来了之后都没有和别人交谈的意思，自顾自的劈柴生火，最后连小庙的门板都用来生火了。
任是苏梦棠江湖经验少，也感觉自己卷进来一个漩涡之中，显然现在离开已经不现实，只能静观其变。
眼看着子时快过去了，小庙中的一些人才显得着急起来，坐卧不宁，有些人开始切切私语起来。
突听见远远地有个豪气绵然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哪位想召，约薛某来此一会？”
这声音发出分明据这里还有两三里之远，但其响如钟、其因如磬，散若有形、聚如无物，沛沛染、绵绵然如奔龙走马般到了众人耳朵口才炸了开来。
苏梦棠心中惊呼：韶光真气，连这等高手也到了，今儿可是真热闹了！
庙里众人都不由得大惊，都想不出这薛某是谁？却无一人答话。
时间须臾而过，一道身影到了庙门外，来人身形雄伟，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儒衫。那汉子停下身形，并不着急进来，却把一双锐目朝庙中众人扫了进来，人人都被他看的只觉毛孔一炸，然后才听他开口道：“是哪位想召，约薛某来此一会？”
他似乎不擅长说话，开口还是这一句话，但庙立众人却是无一答话。静了静，才有一老者站起身来道：“我道是哪位薛某？却原来是薛苍怀薛大侠，难得难得，你也在邀约之列？”
薛苍怀转头望去，好像是认得，却又不确定，低头想了想，才想起此人是汉水十八连环坞的长老周雁，只是周雁明显经过了易容，薛苍怀才没有一下子认出来。
薛苍怀微微皱眉，道：“是周长老约传柬相邀的吗？”
周雁是个通达老者，呵呵一笑道：“小老儿哪有那么大面子？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受人邀请，前来赴约的，可惜主人至今还未露面呢？”
薛苍怀抬眼扫去，发现庙里还有一个秃顶老者，衣着和周雁差不多，对着他微微一笑，薛苍怀知道他大概就是十八连环坞的另外一位长老周鹤了。这两人虽然身处绿林道但口碑却还好，薛苍怀心内稍安，他为人谨慎，这才举步进入小庙中。
薛苍怀进入庙中，环周四顾，却是换了另外一种神色，不怒而威。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便笺，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往柱子上一按，那便笺便被钉在柱子上。
只听薛苍怀开口念道：“欣闻薛大侠参与青牛驿一役。当时风骨，令人神往。弟不惭愚陋，甚渴一见，请于十日后会与庐山望月峰，有要事相商，切勿爽约，令人怅惘。”
薛苍怀念得便是便笺上的内容，但在结尾却未署名。
对于便笺上所说的青牛驿一役，苏梦棠是知道的，是和谢长歌分别的时候谢长歌告诉他的。
前一段时间，北燕军队攻破云中，杀死官民数千，劫掠人口、牲畜、粮食无数，随后都察院左都御使钱振宇以此为由上书弹劾丞相萧庭鱼、太尉杨延钊、御史大夫诸葛青云等三公尸位素餐。皇帝病重不能视事，太子批示：钱振宇妄议军事、诽谤三公，免去官职，回乡闲住。
据说钱振宇上书之前都已经买好棺材，谁想到太子竟然只是免官了事。钱振宇收拾行李火速出京，日夜兼程，可惜还是在青牛驿遭到追杀。
锦衣卫高手尽出，锦衣卫镇抚使袁克建亲自带队，杀人的理由是腹诽皇帝、太子。虽说钱振宇出身岳麓书院，武功不弱，可哪里是袁克建的对手。
魏国六扇门的天地人榜是不将六扇门和锦衣卫的高手列入其中的，据说袁克建有地榜前五十的实力。
六扇门、锦衣卫管治江湖，和江湖势力矛盾本来就大，加上此次冤杀钱振宇，当即就有江湖中人拔刀相助。这其中以丐帮长老陈孤雁、淮上大侠薛苍怀最为出名。
这一战，双方大打出手，袁克建、陈孤雁两败俱伤；薛苍怀大战锦衣卫四大太保，杀死二人、重伤二人，自己也身受重伤，遗憾的是最终只就出来钱振宇八岁的幼子。
这一战响彻江湖，是近十年来朝廷与江湖爆发的最大一战。
百年前河东元氏联合豫章谢氏、陈留杨氏、平凉马氏、兰陵萧氏、衡阳诸葛氏建立魏国，并取得了紫霄宫与岳麓书院的支持这才一统中原。因为魏国朝廷尤其是皇室元氏势力强大，所以管治天下较为严格。朝堂与江湖势力藕断丝连，但是近十年来都没有大的冲突。
只听薛苍怀继续说道：“本来对于这等无名之约薛某是不予理会的，但是如果是陷阱，薛某倒要来看看。麻烦躲是躲不掉的，这些天薛某得人相助，一身新伤算是好了七七八八，有什么跳梁小丑，薛某倒是不怕的。”
这是只听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开口道：“薛大侠，此聚只是江南武林小会，只是商议一些事情，别无他意，请勿多心。”
薛苍怀闻言向他看去，见他脖子上有一块胎记，心头一动，微微一笑道：“可是徽州莫先生？”
那人闻言一愣，没想到薛苍怀会认出自己，随即点头道：“正是莫余。”
薛苍怀有所联想，向众人仔细看去，这一留心果然又认出了数人，口里喃喃道：“青尘派易中宇、鄱阳帮宋无极、梧州言文秀、天目山林灵素······果然算的上江南小会，只是诸位怎么都乔庄易容？”
苏梦棠清楚，薛苍怀说的这些人都出自江湖大派，在江南道来说除了像豫章谢氏这样的顶尖势力外，就轮到这几家了。每家均有一两位打开人体密藏的开窍境高手坐镇，开窍境的高手都可以用来坐镇一方了，紫霄宫的武林圣地，明面上只有不到十位开窍境高手。
庙里无人答话，薛苍怀又开口问道：“正主儿还没到？他到底是谁？”
只听那莫余开口笑道：“诸位稍安勿躁，此次遍发英雄帖，约请诸位前来的正主，是芜湖顾家顾百川公子。”
这时，一个小伙子踏着雨水，脚步不停地走进了庙里，众人看他突兀出现，不由得聒噪起来。
之间那小伙团团朝四周一拜，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静一静，才开口道：“芜湖顾百川见过诸位江湖好友了？”
说着话，人已走到莫余跟前。
薛苍怀冷眼旁观，见这顾百川虽然二十七八岁，但举止豪迈潇洒、目光英气内蕴，是个人物。
苏梦棠知道顾百川，顾百川绰号震惊百里，在新一期的人榜中排名十一，还在苏梦棠之前。
苏梦棠听谢长歌说过顾百川这个人，顾百川出身的芜湖顾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世家，与端州莫家、梧州言家、姑苏钱家并称江南四大家族，都是以前吴国的顶级世家。
三十年前，太湖飞云庄大小姐阮星竹嫁给了芜湖顾家，顾百川就是阮星竹的儿子。二十年前魏国灭吴一战中，顾家作为吴国忠臣，一家死伤殆尽，当时只有七岁的顾百川被舅舅阮明华带回了飞云庄。
顾百川从小在飞云庄长大，二十岁那年开始行走江湖，七八年间让芜湖顾家声明再起，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他舅舅碧云龙王阮明华的支持。
四大家族守望互助，此次会议除钱家忙着钱振宇丧事外，莫家莫余、言家言文秀均来赴约。
苏梦棠才想到这儿，便听见有一人高声道：“顾兄弟，咱们开门见山，不知你此次邀请我们来有何要事？”
薛苍怀回头看去，那人虽然做了改装，但他还是认出此人，正是纵横东南沿海的巨寇汪直。
顾百川：“王大哥，你别急，我今天找大家来，是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锦衣卫袁克建与六指神丐陈孤雁陈前辈两败俱伤。”然后便说出了青牛驿的详细情况。
此言一出，除了苏梦棠、薛苍怀外大家都是震惊不已，毕竟此事发生在半个月前，许多人都还没听说此事。
顾百川说道此处，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酒葫芦，仰头喝下一大口，大声道：“这些年大家受锦衣卫的气受够了吧！”
只听的有人高叫道：“我们早就受够了锦衣卫的气了，顾兄弟，你说怎么干？”
顾百川大喝一声道：“好，只要有种没忘记当年锦衣卫之辱的人听好了。我今日宣布，‘倒袁之盟’今日成立了，从今日起我们就要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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