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家的老宅院里有一棵老枣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
这棵老枣树是何时栽种的,已无从知晓。枣树长得很慢,我五六岁时就觉得它很老很高很大,三四十岁时看它还是老样子,变化不大。我猜想,这棵枣树可能是我高祖种下的,和这个老宅院的年龄差不多,约有一百四五十岁甚至更长树龄。
老家的村子叫边庄村,不用说,边姓人是村庄的肇建者。我家是外来户,至于从何处而来,我的祖母和父亲也说不清楚,又无家谱可查。可以想见,一百多年前,黄姓一脉扶老携幼,背井离乡,投亲靠友而来,落户边庄,在此繁衍生息,艰难度日。边庄,因而成为我们的故乡。
听祖母说,我家祖上家境贫寒。曾祖一代好像有兄弟二人,祖父一代有兄妹二人。祖父早逝,祖母和父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两间草屋,二亩薄田,难以养家糊口。祖母被迫到远村给大户人家当佣人,父亲小小年纪就到镇上当学徒。老宅院里,杂草丛生,荒凉凋敝,唯有几棵老树,生机勃勃,撑起一片绿荫。
那个老宅院很大,与前后住户的院落同宽,比一般院落稍长,是黄家落户此地时购置的院落。据风水先生讲,这是块风水宝地。房屋落成时,有眼光的高祖就在院中栽上了几棵树,施肥浇水松土,日照雨润,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家的这个枣树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枣树,树干很粗,树冠很大。它占据着院子的中心位置,树身微微倾斜,树枝向四处伸展,覆盖了大半个院落。每年五六月份枣树开花季节,满树繁花飘香,吸引一群群蜜峰来采蜜。秋天到来时,树上挂满了红枣。从春到夏,从夏到秋,老枣树下是一家老小的活动场所,在树下吃饭,在树下乘凉。夏天的夜晚,月光透过枣树撒落在院子里,月影婆娑,星光点点,老枣树庇护着一家人的睡梦。
老枣树的红枣又大又甜,是我吃过的最甜的大枣、最美的果子。长在下面枝丫上的,刚红就被摘没了。长在上面枝丫上的,光照充足,更红更甜。我小时候常常爬到树上摘枣,爬得越高,摘得越多,枣子也越甜。一次,我上树摘枣时被蜜峰蜇了一下,疼痛难忍,脸肿了几天才消肿,留下吃枣的难忘记忆。
还有一棵老杏树长在院子西南角,树冠也不小,结果也很多,但杏的滋味比红枣要差一些。由于树高干粗,小孩子爬不上去,只好用土办法打杏:使劲甩出半截木棍,棍到杏落,很有准头。只是那棵杏树在一次水灾后淹死了,令人痛惜。自此老院少了一棵老树,少年再无杏可打。
二十岁始,我离开老家到外地求学、谋生,行程越来越远,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老家老院,都要看看老枣树,望望树冠,摸摸树身,心中牵挂。岁月无情。渐渐地,老枣树如同年迈的老祖母,佝偻了腰身。离家时刻,看见年迈的老祖母站在老枣树下送别,晚风吹动着她稀疏的白发,顿生伤感之情,心中依依惜别。
我相信树木是有灵性的。老枣树吸收天地之精华,感受黄家之关爱,庇佑着黄家的子孙。它就像我的老祖母,纯朴,善良,无私,勤俭,用毕生的精力和心血养育黄家的儿女,呵护黄家的子子孙孙。
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老枣树已经不在,老宅院也没有了。偶尔回老家从老宅院的胡同里走过,不见旧时屋,不见老枣树,唯有叹息!
旧家难舍,往事难忘。离开老家四十多年了,我常常梦见老家的院子,梦见疼爱子孙的老祖母,梦见辛苦劳碌的父亲母亲,梦见老枣树下欢乐的场景。
老枣树,你永远生长在我记忆的深处!
注:配图为网上选图,风采不及我家老枣树之十一,委屈老枣树了!
《故乡故事》之一:《老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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